西方资本主义主要经济体组成的七国集团(G7),于5月19日至21日在日本举行了峰会。
一如所料,诸国政府利用这个机会加大对中国和俄罗斯的施压。此外,乌克兰国家领导人泽连斯基也被安排参加,用来在乌克兰预期已久的攻势即将开始之际争取更多西方军事援助。除外,七国集团还承诺对中国的「经济胁迫」采取协调行动,并首次谴责了中国在东海和南海的活动。
广岛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家乡,日本目前担任七国集团的轮值主席国。广岛在78年前遭到美国的核武器攻击而被摧毁,为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大国的这次峰会提供了一个诡异背景。这次峰会的目的是让美国在自己的「后院」对中国帝国主义进行更加协调一致的军事、经济和技术反击。以下文章出自Vincent Kolo于6月3-4日在国际社会主义道路ISA中港台支部举办的「马克思主义学院」活动中的演讲:
我们所处的新时代,其特点是全球帝国主义权力斗争、军国主义和备战。
2022年是一个转折点,乌克兰战争加速了所有进程。以美国和中国为首的两个帝国主义集团得以巩固。它们之间的对立加大了。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给美帝国主义带来了巨大的优势来反击中国,不仅仅是俄罗斯。美国加强了对西方集团的领导力,并扩大了北约,也大规模地提高了军事化的程度。
2023年,习近平的独裁政权采取了许多外交手段,试图收复它在冷战中因新冠疫情、中国经济危机和乌克兰战争而失去的阵地。这一战略的两个关键方面,一是挑起欧美帝国主义之间的分歧,二是要动员「全球南方」的支持。
全球3/4人口所生活的国家,其政府要么乌克兰问题上抱持「中立」,要么反对美国的立场。在亚非拉地区,人们对美国普遍持怀疑和不信任态度。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美国在「9.11」事件后发动的战争已经造成450万人丧生,5000万沦为难民。
中国也是大部分这些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债权国。北京在政治上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劝和者」,反对美国霸凌。在经济上,因为与西方的经济脱钩正在加速,中共将这些所谓的发展中国家市场视为后备方案。
「去风险化」
美国和最近的G7峰会将「脱钩」改称为「去风险化」,后者正是欧洲资本家更喜欢的词。但它们的内容是一样的,之所以有这个名称改变,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文字游戏」,正如《北京周报》所言,「去风险化」是一种更有针对性和选择性的战略,主要集中在科技方面,而不是与中国全面「脱钩」。对于采用欧洲资本家偏好的字眼,拜登政府没有表示异议——因为这并不意味着方向的改变。
习近平的反击策略,包括加倍强调中国与俄罗斯的「无限制」伙伴关系,正如他3月对莫斯科的访问所显示的那样。但这也破坏了中共政策的另一个方面:试图重建其在欧洲失去的影响力。这也是习近平推出一个完全空洞和不真诚的「12点和平计划」的原因之一。这是为了让中共能够摆出一个调解者的姿态,而中共自己知道谈判在短期内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这不过是中共可以在中国人民当中、在「全球南方」,以及(较小程度地)在欧洲使用的宣传武器。
中国与俄罗斯的联盟涉及经济因素,但最重要的是,中共需要展示(特别是在「全球南方」)自己可以领导一个「强大」、能与美国分庭抗礼的集团。这两个帝国主义集团都在疯狂地招兵买马,令更多国家加入自己的阵营。
受邀出席七国集团广岛峰会的国家包括韩国、澳大利亚、印度、越南,当然还有泽连斯基的特别亮相(用来为乌克兰争取更多武器和援助)。而中国则希望将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从今天的「清谈馆」发展成一个真正的经济集团。
现时有19个国家希望加入金砖国家,包括阿根廷、埃及、阿联酋和印尼。但是,金砖国家的货币,哪怕是中国的人民币,想要挑战美元的主导地位,在短期内都完全是一种幻想。由于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印度和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中国之间的对立不断加深,即使金砖国家发展成为一个真正的经济集团,也将被现实证明是非常困难的。
中国还在推动上海合作组织(SCO)和习近平最近与中亚各国政府举行的峰会(C+C5)等论坛。这些都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密切相关,而这里就是致命的弱点:中国的海外贷款和「支票簿外交」正遇到大麻烦。一带一路存在债务危机,自2008年以来,中国被迫花费2400亿美元对22个国家进行救助。中共同时面临着内部和外部的债务危机:从贵州到加纳,从武汉到斯里兰卡。
中国和俄罗斯
假如台海战争爆发,中俄联盟也具有战略意义。习近平的底线是,必须避免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的全面失败。普京的倒台将对中共独裁政权产生巨大的地缘政治和国内影响。虽然俄罗斯不太可能获胜,但长期战争后的一个结果可能是僵局和「朝鲜半岛」式的结局,乌克兰将被分为较小的俄罗斯控制区和较大的北约控制区。对习近平来说,这是可以接受的。
《华盛顿邮报》说,目前的世界局势「就像有核武器的1914年」。《金融时报》说,一些美国高级官员认为与中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超过50%」。一场台海战争将有非常高的风险会升级,并吸引其他大国加入,实际上将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
ISA认为现在爆发战争的风险并不高。但局势越来越危险,因为更广泛的冷战正在升级。乌克兰战争是一个警钟,它使中共重新评估其对台湾的一些最离谱的「战狼」外交政策。另外,在美国,鹰派和「现实派」之间存在着权力斗争。共和党领导人麦卡锡决定不访问台湾,而是在加州与蔡英文会面,这表明他的立场更加谨慎。
台海战争将很难仅限于一场纯粹的海战或岛战。与乌克兰的情况不同——到目前为止,乌克兰战争是侷限在一地的。即使在乌克兰战争中,也不排除事态发展会演变成一场更大的欧洲战争。
如果美国参战支持台湾(很有可能的情况),从军事角度来看,会有攻击中国沿海导弹基地的压力。换句话说,就是要攻击中国的领土。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解放军:为了保护其海军不受美国的攻击,将有压力需要打击美国在关岛、日本、甚至韩国的军事基地。今年菲律宾新任总统马科斯和华盛顿之间达成军事协议,让美军驻扎到离台湾南部仅500公里的基地。
从这个简短的总结中,我们可以看到几个帝国主义大国及其附庸是如何卷入台海战争的。今天的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有着空前的自我毁灭能力。气候危机显示了人类面临的生存危机的一面。中美冲突和核毁灭的危险,显示了另一个更严重的生存危机。
台湾是关键
日本计划到2027年将其军事预算翻一番。其战后的「和平主义」实际上已经荡然无存。日本右翼政府计划在未来几年部署400枚美制远程导弹,足以打击到中国的任何地方。
两个帝国主义阵营都在为战争做准备。同时,双方都不希望真的爆发战争。但我们不能相信资产阶级能够化解这场危机。岸田文雄让广岛七国集团在最后公报中提到台湾安全「对整个国际社会都极为重要」。法国总统马克龙作为七国集团的签字人之一却就台湾问题提出:欧洲不应该陷入本「不属于欧洲的危机」之中。
ISA强调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它结束了30多年的新自由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在新自由资本主义全球化时期,民族国家往往退居幕后,让「市场」在很大程度上自由发展。现在,国家干预推动经济的政策,市场已经失去了资本主义国家的重要力量。
冷战是资本家的次要战术考虑,与所谓的「民主」或「专制」无关。它关乎到谁将对全球资本主义体系拥有最大的控制权,而现在西方帝国主义国家感到这种力量正在流失。
国家资本主义冷战政策
大规模的国家资本主义计划现在已经摆上台面,例如「芯片与科学法案」和「降低通货膨胀法案」,这些政策旨在重建美国及其「盟友」的工业基地。台湾台积电正在亚利桑那州建造一个微芯片工厂,其400亿美元的投资可能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工厂投资。
与此同时,保护主义措施完全颠覆了1990-2008年的资本主义全球化时期的诸多政策。拜登对先进微芯片销售的出口管制是在科技战中对中国造成最严重的打击。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中国经济中高科技领域使用的先进微芯片中,90% 以上都含有美国零部件。而拜登在其出口政策中则禁止了这些。
接下来,美国将很快宣布新的禁令,禁止美国资本家投资中国的关键技术领域和公司。美方批评中国的「非市场行为」(当然美国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其目的是打击削弱中国经济,并逼迫中国最先进的技术部门,尤其是军事技术部门陷入资金与技术不足的境地。
虽然这无法与俄罗斯受到的制裁相比,但也极为严厉。况且这一政策可能会进一步升级:中国政府上周以「国家安全」为由禁止美国最大的微芯片公司「美光公司」将其产品出售给中国的基础设施项目。随着美国选举年的临近,拜登很难不对美光事件做出回应,于是,一个新的针锋相对的循环开始了。
美国对芯片的制裁,其影响与1960年中苏决裂初苏联撤回在中国所有的两万多名技术顾问相当,甚至程度更严重。
阵营的形成
中美战略竞争是当今世界政治和经济的驱动因素。倘若认为阵营仍处于流动状态、尚未明确形成的话,这是错误的——那是仍活在过去。当然,并不是帝国主义阵营所有国家都齐头并进。盟国之间也存在利益上的矛盾、争端和各自的谋算。在某些问题上,日本甚至比美国更加强硬。在其他问题上则相反。
在欧盟内部,德国和法国承受着维持「欧洲统一」的压力,即维持他们对欧盟的主体控制权。他们感受到来自许多在政治上更倾向于美帝国主义的东欧国家的压力。马克龙表示,欧洲可以成为全球「第三极」,与美国做分割。但正如德国一位主要政客所说——「那是痴人说梦」。
对于主要帝国主义国家的领导人来说,地缘政治支配着经济问题。七国集团在广岛发表了迄今为止对中国最强硬的声明。峰会最重要的直接结果是为向乌克兰派遣美国制造的F-16战斗机大开绿灯。但拜登直到最近还在反对向乌克兰提供F-16,因为美国希望限制乌克兰将战争扩大到俄罗斯境内的能力。这有可能将代理人战争变成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直接战争。美国现在担心他们必须做得更多,否则就会将主导权就会拱手让给俄罗斯。拜登也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选举带来的压力。
七国集团被称为「富国俱乐部」(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和加拿大)。这些国家坐拥当今世界44%的GDP,然而1973年成立七国集团时,它们的GDP占全球近70%。而它们只占世界人口的10%。
在本世纪的好些时间里,七国集团逐渐变得无关紧要,直到新冷战让其重新发挥重要作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来袭时,资本主义大国政府仍能主要通过二十国集团(G20)进行合作,中美两国都处于顶层。
甚至有人谈到形成「两国集团」(G2,中国和美国)的可能,因为这两国政权的利益看上去彼此极为紧密相连。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二十国集团现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它涵盖美国、中国和俄罗斯,所以它像联合国一样瘫痪,一个阵营必然会「否决」另一个阵营想要的东西。
国际主义
那么在新时代,马克思主义者的任务是什么?我们需要培养能够在未来斗争中建设我们党的马克思主义干部。这只有在对展望有清晰的理解的情况下才能实现。我们始终从国际视角出发,而不仅仅是关注我们自己所在国家的进程。
冷战包括来自民族主义、种族主义和「选边站」的强大压力。受斯大林主义影响的左翼通常会站在中俄阵营一边。其他一些左翼组织则实质上支持美国领导的阵营和北约。斯大林主义者对国际工人阶级从来都不抱信心,这是1920年代苏联斯大林主义的根源——他们放弃了列宁和托洛茨基的世界革命观点。ISA的同志们需要在我们的政治贯彻国际主义。
我们反对「两害取其轻」——支持一个资本主义或帝国主义势力,反对另一个资本主义或帝国主义势力。我们主张在所有问题上采取独立的工人阶级立场。这并不容易,也不是自动的。它需要理论上的清晰和民主讨论来达成共同的分析。
资本主义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系统。它威胁着地球的生存。新的工人运动将在未来巨大的群众斗争中建立起来。有了马克思主义的真正思想,国际工人阶级将能应对历史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