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来台湾背负学贷学生激增20倍
四月十七日,由不同学生自发组成的“反教育商品化联盟”于教育部门外发起抗议,反对教育撙节政策。《社会主义者》访问了参与运动的左翼学生林同学,解释台湾当前教育商品化的问题,以及左翼运动的必需。
1. 你可以说下这次“反教育商品化联盟”的行动主要目标是什么?
这 次我们到教育部前面抗议并演出行动剧,是为了反对教育部推出的“常态性大专学杂费调整草案”。该草案分两阶段实施,第一阶段针对今年8月入学的公立大专与 私立大学新生,学费将调涨6%;第二阶段从明年8月开始,以GDP为门槛,前一年度GDP达3%以上时,最多调涨5 %,两阶段合计最高达11%。
绝 大多数公私立学生是来自于受薪家庭的子弟,但当台湾的劳工被迫放无薪假,就学贷款办理人数年年升高,教育部有因此降过学费吗?又为什么GDP成长率达 3%,学费就可以因此涨5%?这毫无逻辑的理由是无所不用其极调涨学费的藉口,这忽略了几年来还不出就学贷款的毕业青年,也剥夺了家境不优渥的学生未来!
所以我们提出了三点诉求:
一、不撤案,就下台!
二、废除学费调涨方案,拟定学费逐年调降方案,并优先调降私立大专费用。
三、为修正并扩大教育投入费用,应立即面对教育系属培育产业人才目的,课征资本利得税。
2. 为什么你们提出要课征资本利得税?
这十几年来,台湾背学贷的人次成长近20倍,靠就学贷款念书的比率,高达31.7%,几乎每三个学生中,就有一人要背债念书。这代表教育部在涨学费的同时,这些涨价的金额几乎都要使这三分之一的学生全额负担,但此同时,台湾大专毕业的学生平均出社会的薪资,却不停滑落。
据 主计总处统计,从1997到2006年,我国受雇报酬占当年度GDP比重从49.4%下降到45.6%,十年间降了近4%;另一方面,企业营业盈余占 GDP比重却从33%上升到35%,且这现象更逐年加剧。以我国近十年平均每年GDP约十兆元来算,我国劳工薪资平均每年就有四千亿的减少,而企业盈余却 增加了约两千亿,这笔钱拿来办百年免费教育都不成问题!
所以我们认为要达成草案中声称的“改善反重分配”,不该是拉高国立大学学费向私校的高学费看齐,而是该向占有越来越多经济成长果实的资本课税才能真正达到重分配的意义。
3. 台湾政府近年来的教育私有化政策是怎么样的?
私 立学校在台湾的教育体制中占有十分大的部分,而且越高阶段的教育对私立学校的依赖越重。解严以前台湾一直以来教育经费不足,因此特别依赖私人兴学。解严后 政府在广设大学的政策底下将原本的许多专科学校改制成为技术学院跟科技大学,以致于私立大学林立又浮滥(各类大学私立学校学生人数占所有大学学生人数约 73%)。教育部开始希望设立退场机制淘汰办学不佳的私立大学(资本主义的市场想法)。
除了宗教团体以外,私立大学主要由大企业集团与立委把持,名义上学校是非营利性的、公共性的,但是可以藉由工程回扣、以人头计领取干薪等等方式汇出利润。教育部相信引入市场机进入高等教育就会提升台湾的私立大学水准,于是教育部著手把教育“商品化”。
私人兴学在台湾变成资本家“投资办学”的工具,学校财团法人的董事蓄意将其身分当成营利性公司社团法人的董事一样,把“捐资”当成“股份”在操作,让学校喂饱了资本家。
教育部在这个时候出来表示要将高等教育“市场化”,商品化高等教育就能够提升校品质,根本就是图利私人企业办学、而且让资本较薄弱的较有理念之兴学给逼上梁山。
4. 蓝绿两营对于教育私有化的态度是怎么样呢?
蓝 绿在这几年间的教育政策立场十分复杂,两个掮客型(民粹)政党提出的政策都常常反复。通常在大选前会开出比较有利于多数人民的政治支票,但是在选后则常常 受迫于财团的利益与压力,没有将原本开出的支票兑现,或是将承诺的内容分段实现(也会有教育改革中重要的那一部分留给下一任处理的情况)。
台 湾的高等教育在1987年解严后开始因应市场需求(人民因收入提高而增加对高等教育的需求)而快速增加,于是李登辉政府修改了大学法,但却也在同时放宽了 对大学的管理:逐步授权学校自行审定教师资格(让私立学校可以图利自己人),以及校务基金制度取代原有的公务预算制度等等(这使得后来学校更容易成为洗钱 的方式)。
而在高教扩张之后带来教育成本增加与政府教育经费不足的问题。为了解决高教机构的经费问题,教育部希望透过主导学费调整,增加 教育机构收入来达到目的。在1999年以前所有学费都是由教育部推定,以学杂费为教育经费的补充为原则来订定较低的学费。但是在1999蓝营结束执政之 前,教育部废除齐一的学费调涨方案,改采“弹性学杂费调整方案”,由教育部订定每年调整上限,各校自订收费标准。
在之后绿营执政的八年 间,学生社群也举行了许多“反高学费运动”,于是朝野协商修改了“资讯公开法”与“大学法”,让各大学财政资讯尽可能的透明化。但是如今财务资料放置网路 并未经过有意义的整理与宣告,学校行政方之外的成员也难以影响学校决定,等于是没有有效监督机制,放任董事会迳自搬运钱财。
因此此时许多学生社群发起“反高学费运动”,之后马政府受迫于政治压力自2009连续五年开始冻涨学费。但在近期各个大学开始喊钱不够,于是出现了这次的争议。
5. 台湾的普遍青年人除了教育问题还会面对其他甚么问题吗?
其 实所有问题都是环环相扣的:在过去三十几年以来,新自由主义当道,以为开放市场就会让所有的人更为富裕,但却只让顶端10%的富人掠夺经济成长果实,其余 的90%所得更甚至是负成长、失业率大为增加。台湾青年失业率约15%,远高于全球平均的13%与日韩的9%,而且社会福利制度近乎空白、劳动条件极其苛 刻,造就台湾人口中的俗语“毕业即失业”。
而且因为没有规划好的高等教育之关系,大学毕业生供过于求、教育与产业需求脱节,造成许多青年 长期失业,自信心丧失更难找到好的工作。当工作机会减少时,年轻人只能到新兴产业竞争有限的新就业机会,或者竞争旧产业中退休者空出来的有限职缺,而很难 把已经在工作岗位上的中年人挤下岗位来。但是90%人口的消费没有扩张,新兴产业的发展动能就不足,因此新兴产业所能提供年轻人的就业空间越来越小。当经 济成长越来越失去劳动阶级的支持,富人对 90% 受薪阶级的剥削使得放任的市场机制“竭泽而鱼,自取灭亡”,资本主义不可避免地创造了自己的掘墓人。
而 台湾经济部劫贫济富,股王缴税5%且享受各种政府低利贷款等资源,而中小企业却要缴的营业税却高达25%,以致于中小企业出走、衰亡,连带使得技术工人的 就业市场与技职体系的出路一起萎缩。假如经济部政策不改,只偏爱大企业,而大企业聘雇人才有限,当然青年失业问题也永远不会获得解决。
6. 你认为台湾的学运跟工人运动需要连结一起吗?
在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学生、劳工、教师联合行动举办了“工学斗阵、拒涨学费”,抗议现任教育部长提出的“常态性学杂费调整方案”、抗议教育部违法下放学费决 策权,反对大学法人化等等。而在其中,除了各校学运社团与各校工会以外,也还有全国自主劳工联盟、华隆工会、团结工联等等来一同对教育部施压。
劳 工团体在工学斗阵的诉求中,扮演的是学生家长的角色(毕竟台湾大部分家长都是受薪阶级),在整个资源分配结构的不公下他们是受害最深的一批家长。劳工团体 声援学生的同时,学生也常常声援劳工团体,像是去年的秋斗――“人民向左转”――反对政府右倾偏爱财团的政策中,反教育商品由学生为主的队伍也成为五个大 队中的一队。
虽然台湾学运圈并未公开地著挂上左翼的符码,但是其中许多团体在工运抗争中都会出现。台湾的学生身为被资本家压迫的一群人,觉醒者必然跟工人们站在一起。而我也认为台湾的学运跟工运必须要作上紧密的连结,希望学运圈可以成为台湾社会公平、人民左转的一支大助力。
7. 你为甚么会成为一名左翼青年呢?
还 记得当年我还没有启蒙的时候,我仍旧是个双十节会拿国旗在家里呐喊、崇拜政府崇拜领袖的小孩子。但不知不觉……随著我接触到越来越多的资讯、现实给青年的 压力越来越大,我开始察觉真相:政府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大有为、我们的福利政策很随便、资本家操弄著我们的政府,或蓝或绿都一样右偏。
政 府说:“经济变得越来越好、GDP有上升”,我却看到失业率越来越高,为什么GDP上升,受雇报酬却越来越少?我眼看著企业主越来越富有、我们的经济成长 果实都被企业拿走,劳工的薪资越来越低,临时工比定期工还多上好多。这个时候政府却叫我们勒紧裤带,要冻涨我们劳工阶级的薪资,却可以拿我们缴的税拿去稳 定股票,把人民累积了很久的棺材本砸进股市。
这么多荒谬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我不可能不发一语、我不可能当做没看见,所以我渐渐进入了学运圈,汲取了许多左派的论述,也见识到了世界资本家的黑暗面。我知道虽然我一个人出来当左翼青年力量微薄,但是结合众人之志,我们可以让世界更公平、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