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表面上看似「复苏」,但资本主义的全球危机其实更加严重了
工人国际委员会国际书记处
「现在世界资本主义危机更加深重。资产阶级战略家对于资本主义制度前景的不祥预感甚至比我们举行上一次国际代表大会时还要严重。一个持续的主题是资本主义失去了『合法性』:经济领域丶国际关系丶环境议题丶气候变化,而这又反映到社会和政治上。最重要的是,资产阶级担心资本主义的明显失败意味着我们正生活在『火山边缘』,尽管他们通常不会把这种担心说出来;他们谈到了群众骚动和革命剧变。」[《关于国际前景的文件》,国际执行委员会,2016年12月]
对于上面这段话唯一要补充的是,尽管表面上看似「复苏」,但资本主义的全球危机其实更加严重了。随着统治阶级内部分裂加剧而且更加公开化,全球资产阶级的政治「合法性」也进一步降低。在许多国家,资产阶级将事实上非常微弱的增长数字说成经济复苏。这种「复苏」不会给工人阶级的生活带来任何真正的改善。资本主义离真正的复苏或者繁荣还很遥远,因为它的深层矛盾不仅没有被解决,反而更加恶化。发达工业国家总体上一直处于停滞的局面。在非洲和拉美,资产阶级所承诺的「更美好的未来」也随着大宗商品价格暴跌而破灭,尽管最近一些国家的出口有些许增加。这进而导致巴西等国家遭遇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崩盘,以及随之而来并将在未来继续升级的总罢工和政治动荡。
巴西迪尔玛政府因此下台,并伴随着工会的大规模抗议。现在已经没有人还认为这些国家正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走向繁荣。亚洲的光芒也已退去。不仅是印度(如果它真的曾闪耀过),还有这块大陆上的其他国家。
尽管经济在「增长」,但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平仍在受到打击。这说明资本主义危机没有结束,所以资产阶级尽管鼓吹说繁荣期已经到来,但没有任何可以做出长久让步的空间。这已令欧洲(包括东欧)和美国的的阶级矛盾日渐紧张。特朗普挥起反动的鞭子,更是大大恶化了美帝国主义在国内和国际上的困境。
俄罗斯同美欧(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还有中国)之间的紧张关系不断加剧。随着帝国主义者在叙利亚丶朝鲜以及其他地区的利益冲突继续发展,克里姆林宫当初对特朗普的支持现在已经被忘却了。再加上美国关闭俄罗斯领事馆的事件,和关于克里姆林宫干预西方大选的持久争议,普京政权得以利用反西方的言论在国内谋取支持。在明斯克举行的乌克兰停火谈判陷入长久僵局,停火协议一再被打破,导致数百万人仍然不敢返回乌克兰东部的家园。最近乌克兰国防部承认,自开战以来该国已牺牲万馀名士兵(许多人是死于疾病或欺凌)。这说明「低端」冲突并未减弱。
许多新殖民地国家在很大程度上仍然严重依赖于商品生产,而现在制造业产出停滞不前,有些时候甚至还在萎缩,导致商品价格的暴跌,新殖民地世界的经济增长预期也已被调低。非洲丶拉美和亚洲距离追赶上「第一世界」之高收入和国际地位的目标仍然很遥远。
因此,严重的贫困问题一直未能解决,导致卫生资源供给骤降,无望消除长久以来的贫困问题(包括鼠疫等「中世纪」疾病)。一直存在于新殖民地世界的野蛮主义现在更是有增无减。例如在津巴布韦,50多名绝望的失业者去竞争一个可怕的「工作」:国家绞刑吏!民族斗争也在加剧,不仅是在新殖民地世界(例如缅甸的罗兴亚危机),还有在欧洲的中心地带加泰隆尼亚。
加泰隆尼亚和民族问题
由于长久以来的历史经验,英国资产阶级在遭遇「变革之风」时往往选择让步,但西班牙资产阶级本能的第一反应是诉诸镇压,包括像现在这样暂停加泰隆尼亚自治。西班牙当局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大量佛朗哥分子,而且现在执政的正是佛朗哥的继承者人民党。这只会进一步鼓动起反对西班牙政府的情绪,令民族问题恶化。
西班牙资产阶级的手段会导致阶级斗争剧烈升级,并令政治危机加剧,强化西班牙和加泰局势的革命性,并鼓舞巴斯克和加利西亚地区发起类似的运动。由于西班牙政府的镇压历史,目前加泰隆尼亚的民族问题比苏格兰尖锐得多。但是如果英国资产阶级像西班牙统治阶级对待加泰隆尼亚那样对待苏格兰,那麽苏格兰独立运动也会大大加速。现在苏格兰的独立问题被暂时「搁置」,苏格兰民族党政府正在执行英国保守党政府的紧缩方案。
1950-70年代,加泰隆尼亚人口发生了巨大变化。大批国内移民从安达鲁西亚和埃斯特雷马杜拉等地区迁至加泰,特别是迁至加泰的主要城市巴塞隆拿。这些移民的定居地形成一条围绕着加泰首府的「红带区」,他们中的许多人在1970-80年代是社会民主派和斯大林主义左翼的坚定支持者。这一阶层尚未受到独立运动的强烈影响,原因之一在于领导独立运动的是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这些加泰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在历史上一直是当地寡头统治集团的政治工具,它对待红带区工人阶级的政策尤为种族主义和反工人。但这并不代表红带区工人全都支持人民党或者右翼反动集团。这些工人中的大多数都尊重人民的决定权,「我们可以」党赢得过去两次加泰大选就反映了这一点。在这些工人阶级地区的青年中间,支持独立的情绪比过去几年强的多。而在更广泛的工人当中,特别是在站在反削支斗争前线的医疗丶教育和公共行政事业中,独立诉求拥有非常强大的支持。
欧洲统治阶级担心加泰隆尼亚引发「骨牌效应」,影响到欧洲其他地区。在西班牙之外也蛰伏着许多尚未解决的民族问题,随时都可能爆发。例如在义大利,威尼托和伦巴第两个地区都在寻求更大的自治权。对于劳工运动来说,特别是对于想要走进工人阶级群众当中的马克思主义组织来说,民族问题是一块试金石。并不是所有组织都能通过考验,那些没有通过考验的组织有可能会被历史抛弃。我们的西班牙支部通过杰出的学生联盟极好地介入加泰隆尼亚和西班牙其他地区的激烈事件,优秀地通过了这次考验。
我们捍卫所有被压迫民族和族群的民族诉求,只要这不会伤害其他民族或族群的权利。如列宁所说,我们反对任何民族压迫,哪怕是针对最小的族群。与此同时,我们也支持工人阶级超越国籍丶种族和其他界限,最大程度地团结在争取工人民主国家的斗争中。只有工人民主国家才会尊重和捍卫所有民族的权利。
但是马克思主义者反对向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做出任何妥协,因为资产阶级民族主义只会以「民族」和分离主义的路线分化和误导群众。马克思主义者捍卫自决权(不仅是加泰隆尼亚,而是西班牙所有民族的自决权),同时也提出建立独立的社会主义加泰隆尼亚,作为建立社会主义西班牙和社会主义欧洲的一环。
今年是俄国革命一百周年。我们应该让全世界的工人运动了解列宁在民族问题上给我们留下的巨大的理论遗产。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一个正确的路线,就不可能像俄国那样实现社会主义革命。布尔什维克不仅是在嘴上支持民族自决权,而且在夺权之后真的把它付诸实行(例如在波兰)。在革命之时,沙俄人口有约43%是俄罗斯人,57%是被压迫民族。
如果布尔什维克不在社会主义民主联邦(就像我们今天所呼吁的社会主义联盟)的基础上捍卫自决权,那就不可能实现全俄群众的联合抗争,革命就有可能失败。
在现代,民族问题在各处迅速涌现出来。其中许多有共同的特征,但也有一些需要特别关注和认真分析,特别是关于口号,从而找到解决方法。过去的民族问题可能会复苏,全新的民族问题也有可能被经济崩溃和战争推上前台。
对于中东来说,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过去帝国主义的压迫和占领在中东留下了众多碎片式的国家,其中许多国家的国界从现实的群体和民族中穿过,将他们分割。最近的战争更是令这一问题大大恶化。表面上伊斯兰国被打败了,但也造成大批受害者丶流离失所的1100万叙利亚人和400万伊拉克人丶被夷为平地的城市以及难民大军。这更像是毁灭性的失败!
一连串事件证明,只有工人阶级运动才能以正确的民族政策动员中东群众。只有这只力量才能在公正和民主的基础上实现和平,并消灭现在的可怕局面。
帝国主义者当初声称发动伊拉克战争是为了给这个国家和地区带来民主丶繁荣的未来。但14年后,和平依然遥不可及。可怕的事件仍在接连发生,看不到解决的希望。伊斯兰国在摩苏尔和拉卡(所谓「哈里发国」的首都)的军事失败,以及它可能会被赶出叙利亚其他地区的前景,都不代表这个组织和恐怖活动会就此终结。正如CWI曾指出的,他们的法西斯手段不可能获胜,帝国主义的压倒性火力必然会在军事上打败他们。他们把所有帝国主义势力丶所有什叶派和所有其他少数民族团结在自己的对立面上,这是他们的根本错误。他们能够坚持这麽长时间(特别是在拉卡),部分是因为他们在完全疏远什叶派群众和越来越逊尼派群众的同时,实际上转入了「地下」,就像越南的民族解放阵线那样。他们城市下面挖掘了广阔的地下网络,削弱了空袭的效果。他们使用奴工挖掘这些网络,显示出这一组织残酷的宗派主义性质。
在这一方面,他们不过是在模仿「现代」资本主义最恶劣的一面。现在全世界的奴工数量甚至超过15至19世纪的奴隶贸易。奴隶贸易时期有1300万黑人被卖为奴,而现在全球奴工据估计有2100万至4600万人(每年生产出1500亿美元的利润)!
而且,中东和其他地区的人民群众必然会疏远「救世主」式的伊斯兰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伊斯兰国已经结束了。他们会重返一开始在伊拉克和该地区其他国家(例如阿富汗)那样的游击战,而且也可能会增加在巴基斯坦的活动。他们可能会计划在欧洲丶美国和其他地区进行更多的恐怖活动,特别是在亚洲,因为那里是全世界穆斯林最多的地方。
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路线旨在团结所有中东人民。这一路线是解决中东的贫穷问题和宗派分裂问题的关键之一。以「库尔德问题」为例。它最近发生新转折,而且不一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斯坦举行独立公投,石油重镇基尔库克就位于该地区,库尔德人丶土库曼人和伊拉克阿拉伯人都声称这座城市归自己所有。只有一个方法能让各方满意,特别是让各民族的工人和中产阶级满意,那就是由基尔库克的居民为这座城市争取特殊地位。
这就类似于CWI和比利时支部对待布鲁塞尔的立场。布鲁塞尔坐落于弗拉芒地区,但却以法语人口占多数。我们拥护比利时所有民族和地区在比利时社会主义联盟内的自决权,同时布鲁塞尔应该被赋予特殊地位。
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各方的诉求,并将群众(特别是工人阶级)团结起来。参与了最近大多数对伊斯兰国的战斗的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PUK)对库尔德斯坦独立公投持保留态度。公投可能会导致库尔德人和其他伊拉克人发生更多冲突。伊拉克政府军和伊朗支持的武装力量现在已经占领了基尔库克。今后有可能发生新的冲突和屠杀。
在14年前美英入侵伊拉克时,我们曾说过,战争最终可能会把一个独裁政权(萨达姆)变成三个国家(什叶丶逊尼和库尔德),而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这三个国家可能会变成三个独裁政权!只有现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各民族在社会主义和民主的基础上达成协议,才能避免这种局面和随之而来的血腥混战。这也同样适用被民族对立和种族对立蹂躏的其他所有中东国家。
在突尼斯,统治阶级非常清楚,自2011年开始的革命时代尚未结束。尽管在一定程度上陷入僵局,而且出现了像个人恐怖主义这样的负面因素,但新一轮社会爆发和剧变的可能性仍蕴含在现在的局势之中。在经济停滞的背景下,所谓的「民族团结政府」既不稳定,也不得民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向突尼斯政府施压,要求它采取广泛的紧缩措施。在这种情况下,突尼斯总工会领导层自上一次大会之后的右转,例如工会总书记在最近的一次演说中呼吁工人「不要再一直提出要求」,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势必同工会基层成员发生尖锐冲突。基层工会成员和青年将会重新寻求清晰的社会主义替代方案。
拉丁美洲
我们在此单独讨论拉丁美洲的前景。显而易见的是,拉美丶亚洲和非洲都是类似的图景:日渐恶化的经济危机,阶级间尖锐的两极化,被泛滥的贪腐加剧的政治危机,以及「民族资产阶级」无法为社会指出前进的方向。
巴西是最大的拉美国家,也曾是这块大陆上最繁荣的国家。它现在正经受严重危机,在工人党总统迪尔玛被弹劾下台(软政变)之后几乎陷入政治僵局。将迪尔玛推下台并取而代之的副总统特梅尔也已被曝出涉入巨额贪污受贿案件。
大批工会和工人阶级反对他,而且已有工会组织总罢工并要求弹劾他!他启动的大规模私有化方案(甚至包括低价出售国家铸币厂)如预想一样受到巴西和国际资本的称赞,但也遭到劳工运动和工人阶级的严重反对。
资产阶级媒体认为,反对派和工会已激起公众对于私有化的怀疑,这可能会推动巴西的选举进一步走向「民粹主义」(也就是工人运动的进一步激进化)。阿根廷也处于相同的经济和政治僵局。马克里当选总统并没能提供一条「新的」道路,反而令局势更加严重。
委内瑞拉的社会丶政治和经济危机也在恶化。就像东欧的斯大林主义政权垮台之后那样,全球统治阶级现在竭力藉此抹黑「社会主义」。但是整个世界局势和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会削弱他们的企图。马杜罗政府已经进一步摆向右翼,挣扎着维持自己的权力以保护官僚统治精英(包括主要军队)的利益。与此同时,反动的右翼反对派未能得到足够的支持和力量来推翻马杜罗政府。现在的委内瑞拉处于两极化的僵局。目前还无法准确判断局势会如何发展。现在的危机当然不是因为社会主义的失败,而是因为委内瑞拉没有同资本主义决裂。我们之前就曾对此做出过警告。CWI在委内瑞拉的组织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努力帮助工人和左翼(特别是「查维斯主义反对派」)吸取这一教训,从而与资本主义决裂并提出真正的丶民主的社会主义替代方案。
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地主制度和资本主义也走入了同样的死胡同。拥有1.92亿人口的尼日利亚和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南非是该地区最重要的国家(特别是对于CWI来说)。现在南非的主要问题是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ANC)的持续危机(副总统拉马福萨可能会被赶出祖马内阁)及其在劳工运动和工人阶级中的影响。关于新工人群众政党的议题仍受到工人运动的关注。
自2007-08年危机而来的阶级两极化仍在对美国丶欧洲和其他「发达」国家造成深刻影响,同时也极大加重了新殖民地世界的问题。
危机进一步激化了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和集团间的冲突。这更让人觉得世界处在混乱之中。对于众多地区的事件进展失去控制的统治阶级尤其感觉如此。
人们普遍感觉到经济丶社会丶政治和气候变化领域都是如此。一系列毁灭性的地震丶洪水和飓风让人们更加清楚地看到各国政府(特别是美国的特朗普政府)在社会和政治问题上的无能和严重失职。波多黎各抱怨说它在飓风之后没有从总统那里得到足够的帮助,但它抱怨被特朗普无视。特朗普如果寻求连任,那麽他可能会自食恶果,因为400万波多黎各人都是美国公民,他们如果搬到美国居住,就拥有投票权。
各国统治阶级分化成不同阵营,而且每个国家统治阶级内部的分歧现在都演变成公开分裂。革命总是从上层开始的!总的来说,社会上出现意识形态混乱,迫使资产阶级寻求能够解决经济危机并「控制」政治和社会进程的政策。
在寻找能够遏止群众运动的政策和方法时,统治阶级在国家层面上分化成不同派别,最终可能分裂成不同政党。例如英国保守党就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分歧,它可能会像1990年代斯大林主义垮台之后的意大利天主教民主党那样彻底瓦解。苏联的威胁曾像胶水一样把天主教民主党黏合在一起。
特朗普
古希腊人说:「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说的明显就是美国和唐纳德·特朗普!和科尔宾在不久前的英国大选中所取得巨大成果一样,特朗普在总统选举中的「胜利」也是对2007-08年世界经济危机的迟来的反应。我们曾说过,由特朗普担任总统对于美国和全球资本主义来说将是十足的灾难;他将成为群众斗争和社会主义思想的最佳征兵员,尤其是在美国。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他就像谚语所说的在瓷器店里横冲直撞的公牛一样,不到一年,就成功地在国内外将全球资本主义搞得一团糟。名义上的英国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是特朗普的翻版。他的各种外交失态令他手下的官员对他极不信任。他们甚至偷偷说,如果鲍里斯在出国访问的时候一直睡觉就好了,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控制住他。
特朗普已暗示有可能用「战术」核打击消灭朝鲜和金正恩政权。韩国担心自己夹在中间,可能会被从地球表面抹掉。这种担心是正确的。
尽管批评特朗普的「自由派」资产阶级(包括民主党高层)想要掩盖事实,但其实这并不是美帝国主义第一进行核威摄,尤其是在亚洲。它曾因古巴部署核武器的问题向古巴和苏联发出威胁。
我们在关于越南的书中提到,因为水门事件而名誉扫地的美国共和党总统理查德·尼克逊披露说,1954年当法军在奠边府被越军包围时(当时他担任副总统),「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定了一个名为秃鹰行动的计划,打算用三颗小型战术原子弹……解救法国卫戍部队」。后来,总统克林顿也制定过一个对朝鲜进行「战术」核打击的计划。为此杀死数百万人只是个次要问题。
对于克林顿和美帝国主义来说,朝鲜人民无足轻重。他之所以放弃这个计划,只是因为可能发生的政治后果:全球群众的愤慨以及随之而来的群众示威和起义甚至可能撼动资本主义的根基。哪怕只投下一颗原子弹,或者「意外」发生核爆炸,都会出现上述的结果。
特朗普现在也在抨击伊朗,令关于伊朗核设施的协议岌岌可危,而且也打破了饱受战争摧残的中东的脆弱平衡。特朗普的计划如果彻底实行,不仅不会削弱伊朗的强硬派(通过贪腐和私有化致富的「革命卫队」),反而会加强他们的力量。
反对特朗普的政策的不仅是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也有他的许多「自己人」(共和党议员)。尽管看上去他的「选举基础」(包括大量边缘化的失业工人)仍在支持他,但他现在的整体支持度是历任总统中最低的。他也同美国统治阶级的主导部分以及美国的传统「盟友」发生了严重冲突。
美国政府的「军事化」大幅增加了本届政府中的将军人数,令通常直接行使权力的文职官员的利益受损。但这并未在美国资产阶级中造成恐慌,反而让他们松了一口气。他们认为这些将军可以约束失控的特朗普!
然而,这可能还不足以压制住特朗普。就像尼克松担任总统的1960年代末和1970年代初那样,反对派群众正在众多议题上迅速集结,他们的联合甚至可能在2018年11月的中期选举之前就迫使特朗普下台。
他反覆无常的行为和议会波拿巴主义(在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走钢丝,例如在提高政府债务上限等问题上)已经令共和党议员疏远他了。或许他的疯狂是故意为之。他明显是想分裂共和党。如果成功的话,他将是自亚拉伯罕·林肯之后做成此事的第一人。特朗普可能会建立他自己的「民粹主义」政党。被赶出特朗普内阁的史蒂夫·班农明显是执行这一计划的先锋。
这可以与民主党的分裂相类比。伯尼·桑德斯和「我们的革命」运动的支持者从民主党中分裂出来,建立了一个新的组织。将来这个组织可能会变成一个新的激进左翼替代,甚至新的美国工人群众政党。
那时将有四个主要政党竞争选票和影响力。对于美国工人阶级来说,群众政党或者激进组织的建立将是一个巨大进步。美国资本主义的持续危机将推动这一进程继续发展,并提供巨大的机会让我们在美国的合作者社会主义替代发展成一支重要力量。
这个世界几乎从未见过比现在更关键的时刻:危机正在感染所有地区和所有大陆,资产阶级看不到阻止严重危机和随之而来的群众反抗的希望。工人阶级受到深刻影响,他们的意识开始发生重大改变。这并不会自动导致有关经济议题的斗争立即增长,而是可能表现为关于其他各种社会问题的抗议,例如印度正在进行的反强奸抗议丶波兰和爱尔兰捍卫堕胎权的抗争丶世界各地的#metoo反性骚扰运动丶3月8日58个国家的国际妇女罢工丶现在拉美反对性暴力的「一个都不能少」运动丶以及今年1月7日历史性的反特朗普妇女大游行。这一代年轻女性看到表面的平等之下是女性较低的工资丶所受的骚扰和父权主义。她们不接受这种差距。我们可能正处在新一轮妇女运动的开端。这场妇女运动会与重新觉醒的工人运动相伴而来,并成为它的一部分。
尽管一些地区和国家表面上有些许「复苏」(主要是不稳定的低薪工作),但经济停滞已经进一步加重了社会不安,并让广大群众(特别是处在底层的工人阶级和穷人)更加质疑资本主义制度的有效性。
这已经导致持续的政治不稳定。在欧洲最近的选举中,传统政党遭到削弱,右翼民粹主义者和新的改良主义左翼组织异军突起。但是然后这些民粹主义力量很快就失去群众支持。现在事件进展迅速。群众的失望有时很快就让之前被视为胜利者的政党变得不受欢迎。
例如德国另类选择党(AfD)在联邦大选里获得重大进展。这个极右翼政党进入了联邦议会,反过来社会民主党则遭遇了史上最糟糕的结果。但是这股反动趋势也激起了反对情绪。大选三周后,社民党在下萨克森州选情转好,打败了右翼政党。这只是当前不稳定局势的一个例子,而且是在一个直到最近都看似最稳定的欧洲国家!
反资情绪重新复苏,是推动英国科尔宾丶美国桑德斯和法国梅朗雄崛起的动力。
这些进展震撼了资产阶级以及他们的政党和「机构」,迫使他们将自己装扮成「变革者」意图扼杀这股潮流,例如法国的马克龙和奥地利的库尔茨。就连英国的特蕾莎·梅也想在学费丶公共住房和对制度的一般批评等议题上模仿科尔宾的立场。他们也批评不平等。尽管自2007-08年危机后,资产阶级一直在寻求「更好的资本主义」,但现在有更多的工人阶级和青年想要替换整个资本主义制度。
全球经济阴云未散
这股新的情绪迫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资产阶级经济机构出面呼吁提高工资。就是它们过去不惜摧残希腊等国,要求全世界施行压低工资等残酷的紧缩政策。「无尽的紧缩」让欧洲及其他大陆上的一些国家实际上重回1930年代大萧条时的惨况。这些资产阶级机构现在转变立场(至少是在口头上),是因为它们看到现行政策不可能提高「需求」。需求不足仍然是资本主义的核心问题。它们除了提高工资之外别无选择,即便这可能会重新推高通胀和增加政府债务。
然而,资产阶级的个人和团体会反对这样的措施。特朗普和整个美国资产阶级更关心的是提升「股价」从而让CEO和股东们回到美国市场,而不是创造工作岗位。他们甚至都不打算把海外的巨额利润拿回美国,除非他们确定不会缴更多的税。
而且目前大多数政府的财政状况都不允许通过增加公共开支来刺激「市场」。相反,大多数政府除了继续严厉紧缩之外看不到其他选择。
托洛茨基评论说,罗斯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之所以能够通过增加公共开支来大幅推升经济,只是因为美帝国主义积累了巨额储蓄。它几乎是资本主义列强中的唯一一个积累这麽多储蓄的。但罗斯福新政尽管通过修建水坝等大量基础设施创造了许多工作岗位来「刺激」经济,到1930年代末时也陷入了困境。1937年,新一轮崩溃逐渐逼近。这主要是因为政府削减公共开支并收紧信贷供给。其效果相当于现在的提升利率。政府一发现这样做会大大恶化本就脆弱的经济局势,便迅速放弃了这些政策。所以美国政府只能通过增加军火生产来避免甚至比1929-33年更具毁灭性的新一轮萧条。不久之后,这些军火就在了二战战场找到了用武之地。
英美等国的资产阶级现在有可能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提高利率会严重恶化他们的经济问题。他们自以为已经「将银行清理乾净」,因而可以避免在上一次全球金融危机中浮出水面的累疾再次爆发。
目前美欧经济得以「上升」,主要是通过低利率注入流动性(也就是巨额债务)。十年来的「量化宽松」已经导致全球主要的几家央行现在手持五分之一的公共债务!新的高负债国家包括澳大利亚丶加拿大丶韩国丶瑞典和挪威。它们当中大多数在上一次危机中并未受到像其他国家那样严重的影响,但在下一次无可避免的衰退中它们将难逃厄运。它们将遭遇剧烈的社会两极化和我们已在其他国家见到的政治动荡。
这还没有算上中国累积的问题。一些经济学家将中国看做一个巨大的「庞氏骗局」!自2008年以来,全球增长超过一半来自中国,但这是由债务驱动的。
最近的中共十九大不可能给出任何迅速或长久的解决方案。大会的主要目的是巩固习近平作为党和政府无可争议的领导人的权威。习近平明确提出,「党」(也就是统治精英)将继续控制军队丶经济和其他一切。利用这个计划和个人崇拜(「习近平思想」),他将自己的地位提升到与毛泽东和邓小平齐平。
但是这种无上的权力不仅不能保证稳定,反而会令事情向反面发展。集权是因为统治精英害怕即将到来的经济丶社会和政治风暴。在名义上将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同样会让反对情绪集中在这个人以及支持他的政权身上。而且反对情绪正在增长。尽管一部分群众(包括非常贫困的人,但主要是中产阶级)支持或者容忍中共政权,但这种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个中国」政策和港府严酷的政治打压表面上取得了胜利,但最终注定失败。在社交媒体和大众传媒的时代,统治阶级不可能给整个民族套上枷锁,特别是在香港这样的地区,群众已经经历过长期的资产阶级「民主」(尽管是阉割过的)。我们在这种局势下能取得如此巨大的影响,要归功于中国同志和CWI支部为社会主义事业做出的出色工作。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丶世界银行和国际清算银行的资产阶级「智囊」一直担心发生新一轮经济危机。现在手握大笔现金的银行和金融公司正像2007-08年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投下危险赌注。在这场危机爆发之后,资产阶级曾像过去一向达成一个共识:他们「再也不会」允许鲁莽且「不负责任」的冒险行为危及资本主义制度。但是这个共识很快就被遗忘了,资本主义的「动物本能」重占上风。随着担保债务凭证的回归(仅今年就多达750亿美元),尚未完成重建的金融行业重新受到威胁。所谓的担保债务凭证就是将劣质贷款打包成具有吸引力的「产品」。评级机构对此给出AAA的高评级。
我们从上述分析以及CWI网站上相关文章中得出的总结论是:客观上全球资本主义并未前进,而是陷入停滞,在部分地区甚至倒退。这总体上造成了像1930年代那样的客观的前革命形势,特别是在关键的经济体。
然而就像托洛茨基多次指出的,要想让前革命形势发展成革命形势,还需要拥有清晰的革命纲领的工人阶级群众运动介入,在群众性革命政党的领导下为夺取政权而努力。
危机所引发的一连串事件已经造成了深刻影响,开始改变全球群众的意识。我们现在看到大量群众拒绝新自由主义。这种情绪得到了杰里米·科尔宾的回应,而且也是CWI过去几年里的分析的不变主题。这带来了国际工人运动普遍的向左激进化。例如在新西兰,工党新领导人杰辛达·阿德恩(Jacinda Ardern)刚刚赢得大选,并同绿党和民族主义政党「新西兰第一」组成联合政府。阿德恩曾在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的办公室任职,却声称从未见过他!
向左激进化可能会带来「更明确的」左翼改良主义,并变成一种国际现象。经过未来事件的敲打,这会让位于工人阶级和青年更坚决的阶级情绪和意识。
这会让我们有巨大的机会将更多群众争取到清晰的革命纲领和组织这边。在勇敢介入群众运动的同时,CWI的同志还必须明白事件的节奏。有时事件可能进展缓慢,但这是为将来的政治剧变准备基础。到那时我们可以发展成一支重要的力量。对于现在正在发展的群众运动,我们既需要紧迫感,也需要耐心。群众运动不会是过去的简单重复,而会有新的特征,会提出新的议题。为了建设各国支部和整个国际,我们必须回应这些新议题。
工人国际委员会国际书记处
2017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