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共、国家与私人资本

以下是国际社会主义道路(ISA)成员周毅于2025年5月,在中国马克思主义者会议上的发言

ISA将中国与中共领导的体制描述为「中国国家资本主义」。它不同于西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但它仍然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经济,而不是任何别的「非资本主义」制度。

它是一种特殊形式、很高阶的国家资本主义,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类型。它复制了前一个时代的新加坡、韩国以及台湾等其他「国家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的一些特征。

阶级

而从1949年到1980年代,中国还不是资本主义国家。当时它还是一种非常混乱、不稳定的斯大林主义,而这意味着拥有国有计划经济,但不受问责的「共产党」官僚层明面上代表工人进行统治。官僚不是一个阶级。这是一个寄生性质的特权统治阶层。托洛茨基将斯大林主义的苏联比喻为一个官僚化的工会——其基础是工人阶级,但权力与控制权却被官僚机构剥夺了。在斯大林主义统治下,由于官僚层统治著整个国家、经济与政权,因此相比单纯的工会官僚们,权力独立于社会基础的程度要大得多。这导致许多「马克思主义者」误以为官僚层是一个「统治阶级」。托洛茨基对于斯大林主义以及第一个工人国家的畸形情况作出的分析,是马克思主义其中的一项伟大宝藏,他回应了所有这些错误理论。

从邓小平开始的资本主义复辟,并没有带来西方式的资本主义。对中国来说,这从不是一个可能的愿景,因为中共党国进行了反革命,并从自身创造了一个新的资产阶级,利用极权国家作为实施这一议程的强力工具,为新的资产阶级统治阶级的利益而指导并建设经济。中国的这种特殊形式的国家资本主义,与欧美等「自由市场」资本主义之间又有哪些不同点呢?中共是彻头彻尾的独裁政权,治下的中国没有一分民主权利,这一点无需争辩、大家都深有体会。此外,在中国,资产阶级是从中共党国及其反革命发展起来的,并非一项独立因素。这与其他亚洲国家的情况相似,在这些国家中,国家机器在经济中发挥的作用比西方资本主义大得多,因为在亚洲,资本主义是后来者。

中共不是一个真正的政党

非常弱小的民族资产阶级当时需要一个强大、干预主义的国家机器来保护它——免受更强大的外国资本主义、及日益壮大的工人阶级的诉求与压力所冲击。这意味着,在如今中国,资产阶级与中共密不可分。我们强调,中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政党,它意味着更多东西——它是这个国家机器。今天中共的领导层由最主要的资本家集团组成,涵盖能源、金融、采矿、基础建设、交通运输方面。他们不像西方国家那样是资本家的代表,他们是资产阶级的核心或主导部分,直接控制经济的许多部门。

不会容许独立资产阶级

中共和习近平独裁政权绝不会允许真正独立——超出独裁政权控制的中国资产阶级存在,不会容许马云等民营企业家拥有政治权力,不会让他们享有马斯克、贝佐斯等西方资本家那样的地位。2020年打击阿里巴巴/蚂蚁金服,以及其他打击行动是为了削弱它们,并让它们服从中共党国。

相比一般的资本主义,中共党国需要对经济有更多的控制。它担心如果它失去这种控制,各种离心力量可能会推翻它的统治。比如,对于银行体系和资本流动,中共就要有控制。西方资本主义一般没有资本管制,货币「自由」浮动,但这对中共统治构成威胁。如果中共没有高度控制银行,中国在2021年房地产危机后几乎肯定就将已经遭遇银行业崩溃了。对于银行的控制,使得中共政府能够在金融体系内来回转移债务,掩盖危机的规模,甚至逮捕揭露真相的任何人。当然,这也不是说中共独裁政权100%控制每一个经济部门,但是相对于西方「自由市场」资本主义,中共的确有针对民企的更多干预与压制措施。

近十年来,习近平推动的「国进民退」就成为了重大趋势。比如,马云被迫将蚂蚁集团的控制权完全拱手让给了中共。这是因为蚂蚁集团已经先前发展得太大了。它当时带来了这样一个威胁——将要成为比中共控制的官方银行更强大的一家银行。马云对金融的态度有所不同,更加「西方化」,也意味着更高风险。中共不能容忍「两个中心」的存在,也不能容忍中共政策受到其控制范围外的强大经济实体阻挠与抵制。所以马云商业帝国就遭到了削减。中共宣称这是一场反对「资本无序扩张」的运动。

资产阶级评论员以及坦克派只从表面看问题,或者基于自身意识形态,不愿面对/深挖现象本质。他们声称中共、习近平的前述政策代表「社会主义」,或称习近平以毛泽东为榜样、要回到毛时代「计划经济」。 他们总是忽略习近平和毛泽东之间最重要的区别:他们都是镇压性、威权、建立个人崇拜的政权,但毛泽东的统治建立在官僚计划经济的基础上,而习近平的统治则是基于资本主义。

中共打压私人资本不是为了工人阶级

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共不时打压私人资本家,但这不是为了支持工人阶级,而是为了保护整个资本主义制度。马克思主义者将习近平政权描述为一个资产阶级波拿巴主义政权,非常威权。波拿巴主义甚至可以打击经济上的(一个)统治阶级。1927年,蒋介石将上海的银行家们关进大牢,逼迫他们交出100万美元给他。这就是他刚刚屠杀了中国工人的先锋队,并粉碎了中共之后索要的「服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