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日利亚群众抗议一周年:专访Daniel Akande

「我的牢房里有49个人」

国际社会主义道路 报道

(本文首次发表于2025年8月7日)

本周是尼日利亚 「终结恶政」(#EndBadGovernance)大规模抗议一周年。政府对工人贫民的全面攻击引起了群众的愤怒。

国家以严厉镇压作为回应。超过1000人被捕,其中Daniel Akande和其他10名运动人士被指控为位于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抗议活动的主要组织者。

过去一年,国际社会主义道路ISA展开了一场国际声援行动,要求释放所有被捕者,并撤销所有指控。数百封抗议信已寄给尼日利亚警方和政府,包括来自工会的抗议信。我们还组织了包括在尼日利亚大使馆的多场公众抗议。这些声援行动强化了这场运动。最重要的是,它们令大众更加意识到,在尼日利亚,该国政府和帝国主义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正在针对当地群众展开攻击,以及一场自下而上的斗争正在进行。

针对Daniel Akande和其他10名活动人士的审判已经拖延了三次,最近一次延后是在六月底。现在最新的宣判日期是10月8日。为了提供背景资料,我们上周在德国举办的ISA党校期间采访了Daniel Akande。

你为何会被捕?

因为我在(2024年)8月初的抗议中所扮演的角色。这场运动意义重大,以尖锐的诉求抵抗来自政府的攻击。

2023年5月29日,新总统蒂努布(Bola Ahmed Tinubu)在就职典礼上向广大劳工阶层宣战,宣称「补贴时代已一去不返」。供应交通和发电机的燃料价格暴涨了800%。食品价格翻了一倍。这意味着向劳动人民的日常生计开战。

与此同时,工会领袖与政府谈判,结果是新的最低工资为每月70000奈拉(约330元人民币),这根本不足以购买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鉴于目前货币已经贬值超过200%,与布哈里(Muhammadu Buhari,尼日利亚前任总统)政权时期的30000奈拉(按当时汇率约500元人民币)相比,如今的7万奈拉无论价值还是购买力都远低得多。政府还推出了学生贷款计划,同时将教育彻底商业化,这将使得工人阶级背景的学生因学费高昂而被拒之门外。

政府害怕即将发生的抗议,因此努力地想要防患未然。在抗议前的几天,他们向个别青年领袖、宗教领袖和其他人分发了8200万奈拉(约38.5万元人民币),要求他们确保人民不会参加抗议。如此收买毫无效果,群众仍然果断地挺身而出。第一天的抗议就像大罢工一样,大部分的经济活动和交通都被煞停。毫无疑问,政府的进攻遇上了压倒性的群众反对。

哪些人被捕了呢?

政府决心阻止抗议。第二天,第一位组织者被捕,接下来几天又有更多人被捕。他们逮捕了10名曾发动抗议、曾在抗议活动中或向媒体发言的活跃份子。一个多星期后,这10位被捕的运动人士被指控叛国与向政府宣战,最终可能被判死刑。

我知道警察在找我。在几乎一个月后,9月1日星期天,五名警察在我当地的教堂逮捕了我。他们把我带到纳萨拉瓦州卡鲁地方政府区(Karu Local Government Area, Nasarawa state)的新尼亚尼亚(New Nyanya)警察局。从那里我被移送到阿布贾的情报反应小组,在那里我被关在地下牢房长达21天。

直到9月27日,也就是我的案件被移交法庭的前一天,我才被告知对我的指控。我被加到了其他10名运动人士的案件中,面临相同的指控,并受到死刑的威胁。法庭决定将我送进监狱,等待正式审判。我所在的监狱是Kuje惩教中心。

监狱的条件如何?

非常可怕。我们49个人被关在一个牢房里,没有任何空间。第一个晚上,我睡在地板上,旁边是开放的厕所。当有人离开牢房时,我可以逐渐迁移到离厕所较远的位置,当然,新的囚犯就只能呆在我原来的位置上。想睡觉只能在左侧或右侧侧身躺着,没有空间可以让我仰睡。空气污浊,我呼吸困难。那些食物简直都不能称之为食物,只是加了一些香料的水,说是给你吃豆子,但里头其实根本一颗豆子都没有。

我的牢房中的其他囚犯包括一些警察认为他们有钱,因此可以付钱获释的人。还有一些是小罪犯。我遇到了三名被控盗窃的保安。他们在牢里已经被关了三个月,却没有被起诉,其中一个还在牢房里被蛇咬过。其他10名运动人士都没有和我关在同一间牢房。

我的妻子和同志们来探望我,并安排给我食物。我的律师为了探望我、并给我带东西,被迫交钱贿赂警察。尽管有着所有这些支援,我离开监狱时还是重病且营养不良。我得了疟疾、肺炎和几种感染,皮肤下还被小昆虫咬过。我身上至今还留着疤痕。我需要立即的医疗治疗和支援。

我在一个半月后于10月14日获释。我们这11名运动人士的获释,是在国际上和尼日利亚国内有力声援运动的成果。

审判不断延迟带来了什么影响?

我认为对政府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默默地撤销控诉。今年春,当我们取回手机和被没收的物品时,看起来这就是事态发展趋势了。

但政府也想杀鸡敬猴,将示威者噤声,以展现他们对付组织者和异议思想的方式。他们想要在所有想要抗议的民众中散播恐惧。对我们11人来说,他们想要阻止我们发声。

警察对我们一无所知。其中一个被指控的运动人士叫迈克‧列宁(Michael Lenin),他们在我的电话里找到他的名字。他们以「列宁是俄罗斯名字」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指控组织者与俄罗斯有联系。他们没有其他根据或事实。

工会也受到了攻击,办公室遭到突袭,同时一名工会领袖被警察殴打。工会在去年宣布了三、四次大罢工,反映了自下而上的情绪,但在提出谈判之后,这些罢工全部都延后了。我们主张并要求这些工会召开48小时大罢工,同时也要参与建立一个政治上的替代方案,以取代腐败的资产阶级政党。工人阶级需要自己的组织,以社会主义方案武装起来,反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

我们案件的前任检察官已被撤职,他本人也被控贪污,将与我们在同一法庭受审。知名运动人士Omoyele Sowore在2019年以类似的叛国指控被捕并拘留45天,而对他的指控在四年多后终于被撤销。

对我们的指控阻挡不了新的抗议,反而加剧人们对政府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