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布拉和夏蒂拉(大屠殺 – Sabra and Shatila Massacre)的屠夫已經死去。
沙哈爾•本霍林(Shahar Benhorin),社會主義鬥爭運動(工國委CWI以色列/巴勒斯坦支部)
薩布拉和夏蒂拉大屠殺(Sabra and Shatila Massacre)的屠夫死了。沙龍一度被稱為「以色列定居點之父」,2006年1月在任以色列總理期間時因突患中風而長期處於半昏迷狀態,八年後的今天他終於死去了。
世界各地眾多前任和現任的資本主義國家領導人都紛紛表示對這位前以色列將軍和政客的同情、悲傷、乃至欽佩。
除了阿拉伯世界,眾多政客與主流媒體一起試圖改寫歷史,依靠蠱惑人心的個性化描述,將這個罪行累累的戰犯粉飾成一個勇敢的和平鬥士。
「他是一位數十年如一日的戰士,一位為了聖地和一個更美好更和平的中東尋求安全的夥伴」,喬治•W•布希如此說。美國國務卿約翰•克裡稱道,「在他作為總理的最後一年裡,他努力追求和平使眾人感到驚訝。」英國首相大衛•卡梅倫稱讚他,「作為總理,他在不幸喪失行為能力前,為追求和平而做出一系列果敢而有爭議的決定。」
緊縮政策與兇殘暴行
作為一名極端的柴契爾政策追隨者,沙龍政府在推行激進的新自由主義措施的同時,鎮壓以色列工人的罷工,並應該為以色列社會貧困率急劇上升而直接承擔責任。當下以色列三分之一的兒童仍生活在貧困線以下。一名利庫德集團的國會議曾經在與本党的部長們會談中指責他們,「你們正在殺死人民」,他希望以此來顯示自己與推行新自由主義政策的沙龍政府有所不同。據報導沙龍當時挖苦地對坐在身邊的另一個政客說,「在所有在坐的人裡面,我是那個唯一殺過人的…我的意思是親手殺過人,對吧?」
沙龍的人生閱歷中包含以色列政權對巴勒斯坦人民和本地區民眾犯下的最可怕的累累罪行,——而且事實上他給以色列工人階級帶來的除了戰爭,也別無一物。
沙龍在14歲那年就加入了哈迦納(英國佔領巴勒斯坦期間猶太人的地下軍事組織),然後在1948年阿以戰爭成為了以色列國防軍的排長。他在軍中一路高升,1953年成為新成立的精銳101特種部隊的指揮官,負責針對巴勒斯坦人的秘密和報復性行動。在當年稍晚的時候,他負責針對巴勒斯坦人在凱比亞的村莊的攻擊行動,以報復巴勒斯坦人殺害一名以色列猶太婦女和兩名孩子。他的特種部隊炸毀了45所住房,並殺害了69名巴勒斯坦平民,其中超過半數是婦女與兒童。針對西岸的凱比亞村(此後由約旦統治該地區)居民的大屠殺造成了「最大可能的傷亡」。
在1956年西奈半島戰爭期間,他曾被指責領導了一場未被授權的血腥戰役,也許還應該為埃及戰俘遭到屠殺而負責。西奈戰爭是當時英法帝國主義為阻止(時任埃及總統)納賽爾將蘇伊士運河收歸國有而發動的戰爭。
以色列首任總理本古裡安曾衷心地讚賞沙龍的從軍記錄,並説明他一路高升(事實上還建議他使用他的希伯來家族姓沙龍作為自己的姓氏)。作為一名少將(Aluf),在1967年佔領戰爭前夕,沙龍因為政府延遲發動戰爭的決定而變得不耐煩,因此他甚至建議發動軍事政變從而能在沒有政府同意下發動戰爭。
在以色列和埃及之間的消耗戰期間(1969年-1970年),作為南方司令部的司令,他領導針對加沙地帶居民的野蠻大屠殺,並在1972年責將成千上萬的貝都因部落居民從當時處在以色列控制下的西奈北部地方的居住地驅逐出去,以方便以色列定居者進入。他退出當時的執政黨工党,發起成立了現在的執政黨利庫德集團,聯合不同的右翼勢力對抗具有強大政治實力的工黨。在1973年戰爭期間,他作為一名司令官被派遣到西奈前線,但同時也作為利庫德集團的成員參與議會選舉。他就如同其他一些將軍一樣,希望利用他在軍中的履歷以培植一個支持他的社會基礎。與此同時他成為鼓吹以色列應該在新佔領的土地上進行殖民計畫的主要活動分子。
在1973年12月選舉前,作為一名利庫德集團的國會議員為實現軍事野心,他迅速從議會中辭職,並且被當時的「工黨」政府機會主義地任命為安全顧問。在這個較短的時期內,他宣佈建立他自己的新黨,該黨主要是為確保他在未來任何黨派執政的政府中都能出任國防部長進行宣傳——在1977年利庫德集團獲得政權後,沙龍的黨則立即與利庫德集團進行合併。
據報導,時任利庫德集團政府總理的梅納赫姆•貝京(Menachem Begin)拒絕讓沙龍執掌國防部,並聲稱「沙龍也許會把坦克都部署到總理辦公室周圍。」但他在下一屆利庫德政府任期內最終得償所願成為國防部長。他之所以成為國防部長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作為定居點的負責人被認為是最合適的人選負責組織以色列定居點居民的撤離行動。當時根據以色列與埃及的和平協定,以色列需將其西奈半島的定居點全部撤離。這是沙龍此後負責加沙撤離的一個先例。
薩布拉和夏蒂拉大屠殺
在各種暴行中,能與沙龍聯繫在一起最知名的一場大屠殺應該是1982年發生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薩布拉和夏蒂拉大屠殺。在一天半的時間內狂熱的(黎巴嫩)基督教長槍黨人屠殺了數百名巴勒斯坦難民和黎巴嫩什葉派居民,如果不是更多的話。該地區處於以色列軍隊的佔領下,以色列軍隊卑鄙地利用黎巴嫩教派衝突,並在沙龍的直接命令下授權長槍黨進入當地(進行屠殺)。(以色列軍隊)用照明彈照亮整個地區,並防止乞求活命的居民逃離。從大屠殺現場發來的報告直接送達沙龍,然後報告給安全部長,而他允許長槍黨人完成他們的屠殺狂潮。
沙龍是這場戰爭的主謀,旨在粉碎巴勒斯坦民兵和利用黎巴嫩內戰建立一個傀儡基督徒政權,並由該政權與以色列執行一份所謂的「和平協議」。他甚至欺騙了以色列政府地面入侵的規模。在進攻的第一周就有成千上萬的巴勒斯坦人、黎巴嫩人和敘利亞人死去。在這場戰爭和此後長達18年的佔領黎巴嫩南部地區期間,有超過1200名以色列士兵陣亡。
薩布拉和夏蒂拉大屠殺在國際範圍內點燃了抗議的怒火。在以色列它觸發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反戰運動。數十萬人參與抗議,要求對肇事者進行調查,要求以色列國防軍從黎巴嫩撤軍,並要求沙龍和總理梅納海姆下臺。前線士兵把一首兒童歌曲改編成抗議歌曲,反對自己成為沙龍推行帝國主義計畫的炮灰:「飛機接走了我們,將我們送到黎巴嫩,我們為沙龍而戰,歸來時卻躺在棺材裡。」士兵們拒絕去黎巴嫩參戰的反戰運動也得以進一步發展。
一個由以色列政府任命的委員會對大屠殺進行調查並要求沙龍辭職。但最初沙龍拒絕辭職,直到在耶路撒冷舉行的一場反戰遊行中,一名反戰抗議者被極右分子投擲的手榴彈炸死後引起眾怒後,沙龍才不得不辭去國防部長的職位。但是他仍然得以留在此屆政府和隨後的政府中出任其他職務。
巴勒斯坦大起義
1987年12月,在反對佔領的第一次巴勒斯坦群眾大起義(Intifada)的第一天,沙龍在他新買的第二處住所內舉行挑釁性的喬遷派對。該住房就位於被佔領的東耶路撒冷的穆斯林社區心臟地帶。
十三年後,他攀爬聖殿山的行為又觸發了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義。抗議者反對奧斯陸「和平進程」的欺騙。
由於得到以色列社會蘊含的狂熱的反動民族主義浪潮支持,2001年他得以出任總理一職。隨後他得到以色列統治精英的委託而發動了兩場戰爭——一場是針對巴勒斯坦人的血腥軍事行動,另一場是反對以色列工人階級的階級戰爭。依靠他廣泛的民族團結政府,他在這兩場戰爭中殺伐無情。
布希政府在911事件後推動的「反恐戰」被沙龍利用來進一步推動他的行動。2002年(巴勒斯坦人)針對以色列城市發動了一系列可怕的自殺炸彈襲擊。在嘗試過各種不同的戰術後,沙龍最終升級針對巴勒斯坦人的戰爭,重新完全佔領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所控制的所有的人口中心。大約有500名巴勒斯坦人與29名以色列士兵在「防禦盾牌行動」中被打死。針對傑甯的難民營,一場長達12天的殘酷軍事打擊導致超過50名巴勒斯坦人被殺害。由於以色列軍的推土機在難民營裡迅速推倒了百多座住房,這導致一些死者被直接埋在他們住宅的廢墟中。之後國際社會和地方當局進行了一系列虛偽的「和平計畫」的宣傳。
就在以軍攻擊的前夕,沙特領導的阿拉伯聯盟因為擔心地區不穩而提出它的「和平計畫」。(即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實現關係全面正常化,以換取以色列完全撤離其1967年佔領的阿拉伯領土。)
布希政府在其對伊拉克發動侵略前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也在試圖實現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之間的「和平計畫」,從而確保安撫本地區和國際觀感,並加強它在中東地區的影響力。而俄羅斯、歐盟和聯合國為它們各自在該地區的利益也與美國結成「四方聯盟」。這一討論會旨在推動布希的「路線圖」計畫,並再次許諾在2003年建立一個正式的巴勒斯坦國,在2005年結束衝突。
當時以色列當局不同派別也提出了幾個平行的和平倡議。沙龍被迫支持美國當局的和平計畫。在提出了一份長長的保留意見清單後,他宣稱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是推動任何政治進程的障礙,應該被廢黜。(最近的證據顯示,2004年阿拉法特之死很有可能是沙龍政府的秘密機構暗殺的結果。)
在2002年戰爭戰爭狀態下,沙龍政府以自殺爆炸事件為藉口,在西岸內部建造了用混凝土牆和柵欄構成的今日已綿延數百公里的巨大隔離牆。起初沙龍拒絕任何建立隔離牆的想法,因為他認為這在另一方面會成為阻礙建立定居點的舉動。但他最終做出讓步,重要的是因為這樣可以用巴方的恐怖襲擊為藉口來為合併大型定居點和加固其防護牆。儘管因為巴勒斯坦民眾對失敗的自殺攻擊的支持日益下降,而導致巴勒斯坦武裝的戰略發生變化,所以當時隔離牆的重要部分尚未完工,自殺攻擊已經明顯下降。。
撤離計畫
2002年年末,沙龍曾在口頭上承認一個未來的巴勒斯坦國,就和現任總理內塔尼亞胡一樣口惠而實不至。在此後一年內,他宣稱推動他的撤離計畫。但這一行動遠不是所謂的「追求和平」。
取消加沙地帶定居點和軍事基地的背後是以色列政權對兩個因素的憂慮,一是擔心人口比例的變化(以色列統治區內巴勒斯坦人口增長將導致以色列猶太人口成為少數族群),二是以色列政府明白無法避免巴勒斯坦人繼續推動反對佔領的鬥爭。
2003年沙龍談及佔領時,他表達了統治精英的擔憂「那些認為可以繼續維持佔領局面的想法…350萬巴勒斯坦人口對以色列而言是一個糟糕的包袱,…我們需要從正在不斷生兒育女的350萬巴勒斯坦人的控制中解放出來」。
定居點運動和其所依賴的「大以色列」思想因為2005年從加沙撤軍而大受打擊。
在第二次起義結束之際,2004年巴勒斯坦領導人阿拉法特病亡。當時,沙龍的「脫離接觸計畫」正在全面展開。這一舉動與「追求和平」實在是差之千里。在2002年戰爭最激烈的階段,沙龍曾宣佈,他不會從定居點撤離以色列居民,「納茲拉姆(Netzarim,在加沙心臟地帶的前以色列定居點)將與特拉維夫一起同呼吸共命運」。但撤離仍然發生了,不過這只是一個戰略妥協,此舉意在增強以色列在其他地方的佔領和定居點,並準備升級針對加沙地帶巴勒斯坦人的殘暴手段,使當地變成了一個龐大的露天監獄。這已為2008-09年的加沙戰爭和2012年的「雲柱行動」中的圍困政策和可怕的兩輪大屠殺而展現出來。
沙龍的遺產
沙龍的遺體被埋在位於北納傑夫地區的家族農場的私人墓地裡,這在技術上其實是不合法的。該地區離加沙地帶很近,而以色列空軍正按慣例對人口稠密加沙地帶進行例行的空中打擊,而在葬禮後不久,巴勒斯坦武裝向該地區發射了兩枚火箭作為回應。而在不到一個月之前,一名四歲的女孩死于以色列的空中打擊。
在他失去知覺8年後,許多以色列統治階級的代表試圖召喚沙龍的「神明」(來維持統治)。而在他擔任總理期間,已有一些針對他進行的腐敗調查,雖然以色列主流媒體自覺地保護他免受公眾的批評。
沙龍已經被(宣傳)改頭換面為一名追求和平的強有力的國家領導者,一種議會波拿巴主義者。他從利庫德集團分裂出來後,成立了前進黨(Kadima Party),該黨主要依靠以色列統治階級中支援在西岸地區推行類似加沙地帶的有限撤軍計畫的陣營的支持。後沙龍時代的前進黨用這個承諾贏得了2006年大選,並發動了針對黎巴嫩和加沙的兩場新戰爭。由於擔心哈馬斯控制約旦河西岸,他們放棄了「單邊主義」戰略。
以色列當局與國際社會的某些人冀望通過對沙龍的頌揚向內塔尼亞胡政府施壓,迫使其在與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進行的談判鬧劇中做出「斷然的決定」。
在後阿拉伯之春的中東地區,由於對人口比例問題尚未解決的擔憂,以及巴勒斯坦人中蘊含的強烈憤怒和國際社會擴大對以色列孤立的背景,以色列統治階級對其目前的政府感到灰心沮喪。但如沙龍這般腐敗的屠夫也並不能解決他們面臨的問題。
對巴勒斯坦人的持續打擊遲早會遭到巴勒斯坦人大規模抗爭的回應。隨著對以色列定居點支持的減弱,新一代的以色列工人和青年將為爭取社會正義與和平而鬥爭,為了他們自己的階級利益也將不得不起來反對針對巴勒斯坦人的佔領與壓迫。這些鬥爭,伴隨著在以色列和被占領土建設強大的社會主義力量,將會徹底消除沙龍所遺留的有毒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