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将成为有史以来最支持内塔尼亚胡和极右翼的美国总统。
Per-Ake Westerlund ISA国际政治委员会
(本文首次发表于2025年2月1日)
中东仍然身处全球新闻的核心,戏剧性事件和变化日新月异。近期的主要变化可归纳如下:
• 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垮台凸显了该地区整体力量平衡的变化。以色列和土耳其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而伊朗连同其“抵抗轴心”至少在一段时间内遭受了重大挫败。
• 加沙停火协议暴露了加沙地带遭到的彻底破坏以及巨大的社会和物质需求。脆弱的协议没有带来真正的和平或解决方案。
• 特朗普入主白宫后,巴勒斯坦人民受到的威胁急剧升温。
在过去几天里,30万巴勒斯坦人返回加沙北部,其中大多数人走在两条主干道上。中途,在加沙中部的内扎里姆(Netzarim)走廊,这群饱受创伤、营养不良和疾病折磨的人不得不通过由一家美国公司管理的机场式安全检查,然后抵达他们被完全摧毁的社区。在那里,成百上千的人排著队,领取最低限度的面包和水配给。北加沙没有医疗、电力或住房。和平协议中承诺的每天600卡车的援助杯水车薪。随着以色列决定禁止联合国近东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UNRWA,1949年以来负责处理巴勒斯坦难民事务的联合国机构)在以色列运作后,情况将进一步恶化。与此同时,特朗普还阻止了来自美国的进一步直接援助。
尽管如此,仍有报道称,他们为自己能够重返家园而感到自豪,因为他们没有像1948年或1967年那样被“永远”赶走。然而,随着特朗普要求在一次大规模种族清洗行动中将加沙居民驱逐到约旦和埃及,这一发展立即动摇了巴勒斯坦难民劫后余生的感觉。特朗普上周末首次提出了这一要求,此后在与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以及埃及独裁统治者塞西将军的通话等场合,又不断重复这一要求。
特朗普与以色列
很显然,有了特朗普,美帝国主义不仅是该地区的赞助者,现在还试引导该地区的事态发展。特朗普的影响和举动无处不在。安曼和开罗的政权反对他的要求,但这两个国家都从美国获得了大量援助,因此华盛顿对这两国有很大的影响力。这两个政权都看到了特朗普施压迫使哥伦比亚总统彼得罗在数小时内屈服,接受被驱逐的移民,同时顶多换来了特朗普象征性的让步。当特朗普停止所有对外援助时,例外的是以色列和埃及,特朗普称塞西为密友。埃及与卡塔尔在停火协议谈判中充当了美国的代理人。
从加沙大规模驱逐出境仍然不是最有可能的短期结果,但还远未到最后关头。
特朗普的行动和言论得到了以色列极右翼领导人、财政部长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的盛赞。本-格维尔曾辞去安全部长一职以抗议停火协议。
停火之后,以色列军队在约旦河西岸的杰宁(Jenin)发动了军事进攻。这证实了内塔尼亚胡政府是该地区最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不断使用野蛮的军事手段,发起挑衅行为。在停火协议签署两天后,以色列派出两个旅,使用推土机、攻击机、无人机和地面部队进攻杰宁。他们袭击了杰宁难民营和两家医院,造成数十人死亡,数千人被迫撤离。通往被占领西岸巴勒斯坦地区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锁。
这样做是为了表明种族灭绝战争尚未结束,也可能是为了激起抵抗,从而有借口去发动更严重的军事袭击。军队与袭击巴人村庄的犹太定居者一起,抗议释放巴勒斯坦囚犯,而这本是停火协议的一部分。这次袭击也是阻止斯莫特里奇离开政府的原因。他认为这次袭击是全面吞并约旦河西岸的开始,同时要求在停火协议第一阶段结束后继续对加沙发动战争。
这一切都得到了特朗普的全力支持,他解除了拜登对一些极右翼定居者的制裁。以色列政府还释放了被拘留的定居者。
与此同时,特朗普还决定继续向以色列提供曾被拜登暂时断供的1000公斤(2000磅)炸弹。
特朗普将成为有史以来最支持内塔尼亚胡和极右翼的美国总统。他挑选的驻联合国大使和驻以色列大使都与极右翼定居者持相同立场,其中驻耶路撒冷大使赫卡比(Mike Huckabee)声称(世界上)不存在巴勒斯坦人。
停火但没有和平,也没有计划
脆弱的停火始于1月19日,即特朗普就职典礼的前一天。自2023年10月7日以来,直到停火当天,就官方数字而言,加沙已有46913名巴勒斯坦人因战火丧生,而实际受害者人数很可能要高得多。第一阶段为期42天,开始交换人质和囚犯,不管是停火本身还是交换人质囚犯,这些都当然受到家属和普通民众的欢迎。因此,坚持这一阶段符合以色列政府和哈马斯双方的利益。但没有任何保证。
以色列与黎巴嫩真主党之间的停火协议于11月27日实施。此后,以色列军队发动了1000多次袭击,摧毁了39个村庄。黎巴嫩南部的居民称,真正的摧毁行动是在停火之后开始的,地面部队取代了无人机和空军的袭击。以色列军队本应在两个月后,即1月27日撤出,但协议现已延长至2月18日。黎巴嫩境内仍有2024年入侵和轰炸造成的一百万难民。
基本上,有关加沙的一切都被推迟到最新停火协议的第二和第三阶段。该协议并未提及结束战争,也未提及战争的根源:占领、军事压迫、围困和定居点或帝国主义的作用。
第二阶段谈判应于2月4日开始,其中包括以色列军队的全部撤出。然而,内塔尼亚胡已经宣布,他们不会离开与埃及交界的费城(Philadelphi)走廊,而且以色列也很有可能保留内扎林(Netzarim)走廊。除此之外,极右翼分子还施加压力,要求以色列放弃停火,继续进行种族灭绝战争。内塔尼亚胡和特朗普当然会毫不客气地指责哈马斯并发动新的攻击。
不过,目前特朗普更愿意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和平缔造者”。对于哈马斯来说,第二阶段的关键问题是释放所有人质,这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主要筹码。
第三阶段是重建加沙和加沙地带的政治未来,但这一阶段离任何解决方案都更加遥远。内塔尼亚胡政府坚持其既定的战争目标,即彻底铲除哈马斯。
尽管统治西岸巴勒斯坦地区的巴勒斯坦权力机构通常是以色列国的分包商,这一阶段仍使得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无法在加沙起任何作用。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在很大程度上是腐败和镇压性的,而哈马斯的声望则随着巴勒斯坦囚犯的获释而上升。
去年,以色列议会也重申反对建立巴勒斯坦国。总体而言,内塔尼亚胡拒绝为加沙的未来提出任何计划,而他的许多盟友则主张继续军事占领和新建定居点。
三十年前的奥斯陆协定已经证明,不可能建立一个具有任何独立性的资本主义巴勒斯坦国。以色列国通过军事手段控制了经济和边界,同时在约旦河西岸大规模扩建定居点。这为斯莫特里奇和本-格维尔的权力奠定了基础。(译注:斯莫特里奇是以色列财政部长兼国防部内负责约旦河西岸事务的部长,主张扩大犹太定居点并强硬镇压巴勒斯坦人。本-格维尔则是以色列极右翼政党「犹太力量」[Otzma Yehudit]的领袖,现任以色列国家安全部长,以其种族主义与极端民族主义言论闻名。)
统治加沙?
拜登政府提出了在埃及、阿联酋和摩洛哥的支持下,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协助的「技术政府 」技术官僚政府管理加沙的构想。这些阿拉伯专制政权虽然站在美帝国主义一边、进而与以色列站在同一阵线,但他们也受到来自国内群众的压力。
特朗普的赌注是与沙特阿拉伯达成协议。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以色列与阿联酋和巴林在2020年签署了建立正常化外交和经济联系的「亚伯拉罕协议」,随后又与摩洛哥和苏丹签署了协议。对沙特政权而言,这样的协议将有利于其经济、军事及与美国的关系。特朗普已从沙特阿拉伯统治者萨勒曼 (Muhammed bin Salman)收到对美投资6000亿美元的承诺,对此,特朗普表示他希望的是1万亿美元,而不是6000亿美元。然而,《经济学人》报导指出,对于加沙,「据说穆罕默德王子告诉美国谈判者,他害怕走萨达特(Anwar Sadat)的路,在与以色列达成和平后被暗杀的埃及领导人」。
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统治者并没有站在哈马斯这边,哈马斯反而得到伊朗、卡塔尔和土耳其的支持。现在,经过超过15个月的历史上最严重的轰炸,哈马斯仍然是加沙唯一的势力。哈马斯已被严重削弱,估计有1.8万名战士丧生。但是,正如即将卸任的美国国务卿布林肯(Anthony Blinken)所说,他们在战争中招募了同样多的新战士。作为停火协议的一部分,是哈马斯的部队护送人质获释,他们的警察队伍再次上街,并且拥有1.8万名员工的地方当局也尝试开始工作。
种族灭绝的战争并没有摧毁哈马斯,就像美国对阿富汗的战争和占领并没有铲除塔利班一样。在以色列,战争确保了政府的生存,但却无法以任何方式保障人民的安全。
除了持续的民族压迫和军事控制之外,美帝国主义、以色列政府和阿拉伯资本主义政权都缺乏对加沙和巴勒斯坦人的计划。
新的地区势力平衡
这项停火协议的每个细节,都已于去年5月底提出,并于7月获得哈马斯同意。从那时开始,该区域基于以色列的军事成果的势力平衡发生了重大变化。
在9月,它对黎巴嫩真主党造成重大挫败,包括刺杀其领导人。据估计,真主党的80%导弹被摧毁。这次以色列面对的对手比哈马斯更强大,曾经在2006年的战争中以色列未能击败它,并且它在叙利亚内战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真主党现在已被击退,失去了对黎巴嫩总理和总统的控制。
在10月26日,伊朗和以色列之间的首次直接的互相攻击升级,以色列军方声称已经摧毁了伊朗90%的弹道导弹生产能力。这次攻击被认为是为对伊朗核计划的更大规模攻击做准备。
接着是叙利亚,阿萨德政权似乎在俄罗斯、黎巴嫩真主党和伊朗的协助下稳固了自己的权力,并且恢复了与其他阿拉伯政权的关系,但却像纸牌屋一样倒下了。这打破了从伊朗到黎巴嫩真主党的供应线,粉碎德黑兰的「抵抗轴心」。以色列军队立即采取行动,摧毁了叙利亚的空军、海军舰队和武器仓库。然后,以色列在自1967年起占领的戈兰高地上推进,进入了距离大马士革不远的非军事区。
这一连串的事件严重削弱了伊朗政权,人们期待的对以色列的新攻击从未出现。这也削弱了俄罗斯在该地区和全球的地位。
以色列的地位提高,削弱了官方反对派的力量,并使其政府产生自大心理,这有助于停火协议的实现。其他重要因素包括以色列内部要求达成协议的压力与日俱增,以及特朗普在选举中胜出。
内塔尼亚胡希望尽可能接近特朗普,在伊朗问题上尤其如此。特朗普已承诺对伊朗施加「最大压力」(就像在大多数问题上一样),但短期而言,他似乎希望压力能迫使德黑兰在不发生武装冲突的情况下屈服。以色列的鹰派希望攻击伊朗以阻止其发展核武器。但是一场攻击并不能保证这个结果,反而可能鼓励伊朗政权加快进程。地区冲突推动伊朗在帝国主义间的冲突中与俄罗斯和中国走得更近,这个月伊朗与俄罗斯签署了一项新的协议。
在某个阶段,以色列政权可能跨越美国的红线,因为它知道无论如何都会获得支持。但在短期内,内塔尼亚胡希望避免与特朗普产生任何麻烦,还希望在未来新的升级行动中赢得特朗普的全力支持。
叙利亚不稳定的新政权
阿萨德政权倒台后,执掌叙利亚政权的沙姆解放组织正在试图在这个新环境中进行自我平衡。它依赖土耳其,而土耳其是沙解组织在伊德利卜(译注:Idlib,位处叙利亚西北部)地区权力的依靠。新的大马士革政府以伊德利卜部长为基础。与此同时,大马士革害怕过度惹怒以色列或美国。它引入了部分伊斯兰主义方案、限制妇女权利、在学校开设新课程、将清真寺引入大学,但却无权全面实施。在经济政策方面,它推出了一项大规模的私有化计划,试图吸引外资,并准备解雇超过10万名公共部门员工。
由土耳其操纵的所谓叙利亚国民军正在攻击西北部的库尔德地区,但土耳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进行全面攻击。同样,原因可能是沙姆解放组织政府和美国都不希望发生新的战争。美国也担心「伊斯兰国」会有新的发展,因此需要库尔德部队。
土耳其将从重建叙利亚中获取地区力量和经济利益。沙姆解放组织目前的主要目标是继续掌权,希望得到阿拉伯国家的支持。1月29日,其领袖沙拉(Ahmed al-Sharaa)正式成为总统。它谈到四年后的选举,这可能基于他估计需时四年以巩固权力。
工人阶级的角色
该地区新的势力平衡并不意味着它不会受到挑战。对社会主义者而言,整个地区的工人阶级和贫困群众的群众运动才是扭转趋势的决定性因素。
在以色列,内塔尼亚胡的军事成就使他在战争中对抗官方反对党时占了上风。但反对他政权的群众抗议也显示了来自工人和青年的潜在力量。10月7日的袭击导致反动宣传和战争支持的浪潮。然而现在的结果并非是内塔尼亚胡所承诺的那样。
该地区和全球范围的反战运动必须继续,要求结束占领、围困和压迫—这些都是可怕的战争和大屠杀的根源。这应当联系到民主的和基于社会需求的规划,以及在工作场所、学校和社区中有组织的斗争。工人们需要战斗性的工会和群众性的工人阶级的政党来为他们的利益而战。
争取巴勒斯坦解放的斗争在国际上获得了群众的支持,也吓坏了统治阶级。团结和讨论未来的路向,将继续是全世界工人和青年的中心。加沙人民对哈马斯的评论既有批评也有赞美。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该组织在2023年10月7日的攻击显然没有解放巴勒斯坦人民,其盟友伊朗或黎巴嫩真主党的行动也没有。必须从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义和基层斗争、革命和解放斗争中汲取教训。击败占领并解决民族问题,是与反对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斗争,以及争取革命的社会主义方案紧密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