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ip Locker與Tom Crean──美國社會主義替代
特朗普當選總統是世人記憶中最震驚的政治亂象之一。當美國平民站起來反對政治建制、反對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帶來的破壞時,美國選舉一度達到最高點。這既表現在左翼桑德斯陣營激發數百萬人支持「對抗鉅富階級的政治革命」這一思想,也透過右翼特朗普陣營扭曲地表現出來。
但是,特朗普的選舉工程是當代大黨候選人中最為憤世嫉俗和沙文主義的。他為白人種族主義和白人至上主義者製造土壤,試圖利用工人和青年的不滿情。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趨勢。
自由派不斷推銷一個論調,指選舉結果証明大量白人工人階級接受特朗普的種族排外主張,以此來試圖掩圖民主黨的徹底失敗。實際上,特朗普只贏得總票數的47.5%,比希拉里的總得票更少。無數最貧窮和最受壓迫的美國人沒有投票。
票投特朗普的選民最想表達的是反對希拉里和現存體制,對財團當道的現狀表達憤怒。悲劇的是,今次缺乏一個可以取代右翼民粹的左翼選擇。
社會主義替代(Socialist Alternative)與婦女站在一起,反對特朗普選舉期間公開的性別歧視,並且視之為社會的倒退;我們與拉丁美洲人站在一起,他們擔心無證件工人會面臨大規模遣返;我們也與穆斯林和美國黑人站在一起,他們恐懼特朗普的仇恨言論會煽動種族暴力。
美國統治精英受到震驚
需要強調的是,今次選舉結果也使美國統治精英受到震驚。統治階級的多數將特朗普的性格形容為「不適合執政」。特朗普以霸凌方式公開羞辱對手,受到些微冒犯就在Twitter發表惡毒下流的帖子作出回應。這些作風與那些「失敗國家」的獨裁「強人」更相似。即使是喬治布殊在國際事務上也沒有特朗普那麼夜郎自大。統治階級認為,正當美國的全球力量正在衰落時,特朗普上任總統會嚴重破壞美帝國主義的利益。特別是在受到俄羅斯挑戰的中東,以及受到中國帝國主義挑戰的亞洲。
特朗普意圖退出自由貿易協定,又拒絕資本主義過去四十年的經濟教條,因而受到統治階級強烈反對。但事實是,全球化已經停滯了,它的貿易引擎已部分逆轉。特朗普的獲選與英國脫歐公投有相似之處,都是工人階級對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的否定。此外,統治階級也擔心特朗普粗暴的種族主義、排外和仇女症會在美國引起社會反抗浪潮。在這點上他們將會被證明是正確的。
也許最令統治精英震驚的方面是,兩黨制支配政局的方式被打破了。在一個接一個的選舉週期中,初選只是用來篩走不能被財團接受的候選人,最後剩下兩個「通過審查」的提名人。企業精英可以強烈支持某一個候選人,但支不支持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普通選民只可以選擇票投兩個壞人中不那麼壞的那一個,或投票給沒有獲勝機會的第三方候選人。
所有這一切在2016年改變了。首先,伯尼‧桑德斯在民主黨內初選獲捐2.2億美元,而沒從一個美國企業手中拿過一角錢,並與希拉里勢均力敵。特朗普也受到共和黨「捐獻階級」的大力拒絕,過去兩屆的共和黨總統以及上屆共和黨落選人都公開表示反對他。
史上最不受歡迎候選人
今次選舉只能讓選民在現代史上兩個最不受歡迎的主要大黨候選人之間作出選擇。民調表明,61%的選民反對特朗普,54%的選民則反對希拉里。
在初選階段,桑德斯在民調中比特朗普支持度高得要多,但民主黨為了保證希拉里勝出而傾盡全力。對於15美元的最低工資、免費大學學育、單方供款的醫療保障、大規模投資綠色基礎設施等立場,票投特朗普的選民的態度是開放的。民主黨領導人寧願落選,也不願意與一個為勞苦大眾的政綱牽連一起。
希里拉作為一個飽受衝擊的企業候選人,在大選中可謂舉步為艱。美國國務院的電子郵件醜聞受到媒體的高度關注,而維基解密持續洩密,也證實了桑德斯在初選時所描繪的細節:希拉里是華爾街的奴僕,她對銀行家私下說一番話,在公開場合說的卻是另一番話。
自由派辯護者會將選舉結果怪罪在白人工人階級、桑德斯支持者,甚至怪罪第三勢力綠黨吉爾‧斯坦(獲得可觀的100萬票)。但正如我們多次指出,民主黨早已放棄了維護工人階級利益的面具。
2008年和2009年經濟崩潰後,左翼已經給了奧巴馬一個機會。但在19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危機中,控制了國會的民主黨人並沒有怎樣幫助過工人階級。這為茶黨打開大門,讓他們收割了群眾反華爾街救市的憤怒。
桑德斯得到45%支持
由於在初選中桑德斯得到45%支持,民主黨在這股壓力下採取了四十年來最左翼的立場。但希拉里陣營持續放錯焦點,只說特朗普是共和黨的存在威脅,又吹噓「美國已經很強大了」。希拉里的金主不希望她強調最低工資或結束大學債務的問題,以免提高勞動者的期望。
可以說,既然希拉里根本不是什麼進步候選人,那麼她能做什麼?她所能做的是讓支持TP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和銀行去規管化的凱恩(Tim Kaine)作為她的副總統候選人。她拒絕承諾不任命高盛的人員進入她的執政團隊。
難怪希拉里無法提高投票率。特朗普和希拉里都沒有得到50%的選票。雖然希拉里的得票比特朗普略高,她的得票比2012年奧巴馬少了6百萬,比2008年奧巴馬少1千萬。同時,特朗普實際上比2012年敗選的羅姆尼的得票還低。
正如《Jacobin》雜誌指出:「希拉里只得到拉丁裔選民的65%選票,而四年前的奧巴馬是71%。她的對手提出在美國南部建立圍嬙,也在競選開始後稱墨西哥人為強姦犯,但她的表現仍然如此差勁。希拉里得到34%大學程度以下白人婦女的選票。在全體婦女之間則得到54%選票,而2012年奧巴馬卻有55%。當然,希拉里的對手的是一個在電話錄音中調笑要抓住女人陰部的候選人。
在過去幾年,我們看到美國政治兩極化,青年人對社會主義和「黑人也是人」運動的支持度日益增加,同時少數人的排外心理和種族歧視也有一定增長。但美國社會的整體趨勢一直向左轉,表現於支持婚姻平權、提高最低工資和對富人徵稅等議題上。這次選舉不能改變基本現實,但右翼控制了國會兩院和多個州議會的主席職位。
桑德斯沒有參選是悲劇
大批白人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確實利用這次選舉,強烈表態反對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建制。無數人正在以扭曲的方式尋找對抗財團精英的辦法。當然我們不能無視極右思想在少數人之間的支持度正在增長。例如,民調顯示,70%的受訪者認為應該對無證移民「提供法律地位」,只有25%人認為他們應該被驅逐出境。
這就是為什麼桑德斯沒有參選是絕對的悲劇。早在2014年9月,當他第一次提出參選總統時,我們就敦促他獨立競選。當他決定在民主黨內部參選時,我們不同意接受這個框架,但繼續與他的支持者一起討論如何實現他的政綱和建立一個新黨的需要。
我們早已警告桑德斯支持希拉里會出現什麼後果,但現在已經不幸證明了。如果桑德斯照我們與其他人的呼籲去做,繼續參選到11月,將徹底改變了這場競選的性質。一個絕佳良機已被錯失。
特朗普的當選是一場災難,將產生許多負面影響。但這件事也是美國政治和社會動盪的持續進程的一個階段。資本主義及其機構的信任度跌至前所未見那麼低。
部分左翼之間不免蔓延著失望的情緒,甚至覺得推動社會前進的努力都是徒勞。對抗這種情緒是絕對有必要的。特朗普的勝利代表了「反革命的鞭子」。混亂和挑釁將促使數百萬人展開防禦行動。
但也必須看到,特朗普必將使他的支持者失望。自動化和貿易協議所造成的崗位流失,不會由「建設一道牆」來創造良好的就職崗位。他也會為億萬富翁(包括他自己)進一步大幅減稅。反特朗普的群眾運動將需要訴諸白人工人階級,並解釋我們如何能夠創造一個未來。要讓年輕人都可以有一個體面的未來,而不是試圖通過加劇種族分化來重締所謂「美國夢」。這個未來只能通過社會主義方針來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