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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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產主義聯盟中的右翼分子在工會問題上的錯誤

    托洛茨基,1931年一月

    一些初步評論

    1.如果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結構完全建立在作為物化勞動的價值概念之上,那麼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政策就建立在黨是無產階級先鋒隊的概念之上。

    無論機會主義錯誤和偏差的社會根源和政治原因是什麼,它們總是在意識形態上歸結於對革命黨、黨與其他無產階級組織和整個階級之關係的錯誤理解。

    2.黨作為無產階級先鋒隊的這個概念的前提是,黨完全和無條件地獨立於所有其他組織。在階級鬥爭的過程中,與其他組織的各種協議(陣營、聯盟、妥協)不可避免,但我們只有在黨始終面向階級,始終在自己的旗幟下前進,以自己的名義行動,以及向群眾清楚地解釋達成協議的目的和限度地情況下才能允許這些。

    3.在共產國際領導層的所有搖擺和所有錯誤的基礎上,我們發現了對黨的性質和任務的錯誤認識。史太林主義的「兩個階級政黨」理論與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相矛盾。而共產國際官方還能容忍這一理論好幾年,並至今仍然沒有以必要的堅定態度譴責它,這是官方路線錯誤的最清楚跡象。

    4.蘇聯中派官僚機構的根本罪行,是其對黨的錯誤立場。史太林派尋求行政地將整個工人階級納入黨的各階層。由此,黨不再是先鋒隊,即自願選擇自最先進、最自覺、最敬業和最活躍的工人。黨與階級融合在一起,失去了抵抗官僚機構的力量。另一方面,布蘭德勒派和中派官僚的其他追隨者通過庸俗的「俄羅斯無產階級缺乏文化」說法來為史太林黨政權辯護,從而辨認黨和階級,也就是說在理論上消滅黨,正如史太林在實踐中消滅黨一樣。

    5.共產國際在中國的災難性政策的基礎,是放棄了黨的獨立性。與國民黨在某個特定的時期達成實際協議是不可避免的。但讓共產黨加入國民黨是個致命的錯誤。這一錯誤的發展演變成了歷史上最嚴重的罪行之一。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只是為了將其權力移交給國民黨。它從無產階級的先鋒隊變成了資產階級的尾巴。

    6.英俄委員會的災難性實驗完全建立在踐踏英國共產黨獨立性的基礎上。為了讓蘇聯工會能夠維持與英國工會總理事會的罷工破壞者結盟(他們聲稱是為了蘇聯的國家利益!),英國共產黨必須喪失一切獨立性,將黨實在地瓦解成了所謂的少數派運動,即淪為工會內部左傾的反對派。

    7.不幸的是,即使在左翼反對派團體中,英俄委員會的經歷也是最不被理解和掌握的。我們陣營中的一些人甚至認為,要求與罷工破壞者決裂是宗派主義。尤其是莫納特,使他投入杜穆林懷抱的原罪很明顯地體現在於英俄委員會的問題。然而,這個問題有著巨大的重要性:如果不清楚1925-1926年發生在英國的事情,無論是整個共產主義還是左翼反對派都無法把路走通。

    8.史太林、布哈林、季諾維也夫——在這個問題上,都是團結一致的,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的——他們試圖用一個「更廣泛的流派」來取代脆弱的英國共產黨,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流派的領導並不是「共產黨員」,而是「朋友」、准共產黨員、或者是好人和熟人。當然,這些好人、「可靠的領導人」,並不想服從於一個弱小共產黨的領導。這是他們的完全權利;黨不能強迫任何人服從它。共產黨和「左派」(珀塞爾、希克斯、庫克)在工會運動部分任務的基礎上達成協議當然完全是可能的,而且在某些情況下是必要的。但有一個條件:共產黨必須保持其完全的獨立性,即使是在工會內部,在所有原則問題上以自己的名義行事,在必要時批評其「左派」盟友,並以這種方式逐步贏得群眾的信任。

    然而,這條唯一可能的道路對於共產國際的官僚來說顯得太長和不確定。他們認為,通過對珀塞爾、希克斯、庫克和其他人的個人影響(幕後溝通、通信、宴會、友好的祝賀、溫和的勸告),他們可以逐漸地、隱秘地將左傾反對派(「廣泛流派」)拉到共產國際的床上。為了以更安全的方法保證此事成功,這些親愛的朋友(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不會受瑣碎的詭計、不合時宜的批評、宗派的不妥協等問題所煩惱、惱怒或不快。但是,由於共產黨的任務之一恰恰是破壞和平並警告所有中派和半中派分子,因此必須採取使共產黨上從屬於少數派運動的激進措施。在工會領域出現的只有運動的領導人。英國共產黨實際上已經脫離群眾了。

    9.俄國左翼反對派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麼要求?首先,重新確立英國共產黨相對於工會的完全獨立性。我們認為,只有在黨的獨立口號及公開批評的影響下,少數派運動才能形成,才能更準確地理解其任務、改變其領導人、在工會中穩固自己的地位,同時鞏固共產主義的地位。

    史太林、布哈林、洛佐夫斯基和他們的同伴對我們的批評做出了什麼回應?「你想把英國共產黨推上宗派主義的道路。你想把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趕到敵人的陣營。你想與少數派運動決裂。」

    左翼反對派反駁了什麼?「如果珀塞爾和希克斯與我們決裂,這不是因為我們要求他們立即轉變為共產主義者——沒有人要求這樣做!——而是因為我們自己想保持共產主義者的身份,這意味著珀塞爾不是朋友,而是蒙面的敵人。他們越快表現出他們的真面目,對群眾越好。我們根本不想與少數派運動決裂,相反,我們必須對這一運動給予最大的關注。與群眾或一部分群眾一起向前邁出的最小的一步,比起知識分子圈子的十幾個抽象綱領更加重要,忠於群眾與在臨時領導人和半領導人面前投降絲毫不同。群眾需要正確的方向和正確的口號,這就排除了一切理論上的和解和對利用群眾落後思想的一切保護。」

    10.史太林在英國的實驗結果如何?涵蓋近百萬工人的少數派運動,看起來很有希望,但它自己埋下了運動毀滅的禍根。群眾只知道這場運動的領導人是珀塞爾、希克斯和庫克,而且莫斯科也為他們擔保。這些「左」翼朋友,在第一次嚴峻考驗中就可恥地背叛了無產階級。革命工人們陷入了混亂、變得冷漠,並自然地將他們的失望擴展到共產黨身上,然而共產黨本身只是整個背叛和背信棄義機制的被動部分。少數派運動銷聲匿跡;共產黨變回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派系。這樣,由於對黨的一種根本錯誤的概念,導致曾經帶來了總罷工的英國無產階級最偉大的運動,不僅沒有動搖反動官僚機構的機器,反而加強了他們,並長遠地損害了英國的共產主義。

    11.機會主義的心理根源之一是低層次的輕浮急躁,對黨的影響力逐漸增長缺乏信心,渴望通過組織性手段或個人交際來贏得群眾。由此產生了幕後操作的聯合政策、消聲、隱瞞、放棄自我、迎合他人思想和口號的政策;最後,完全倒向機會主義的立場。中共從屈從國民黨,印度建立的工農政黨,英國的黨部屈從於少數派運動等等——在所有這些現象中,我們看到的都是同樣官僚的聯合主義方法,這種方法從低層次的革命急浮躁開始,並以機會主義的背叛結束。[1]

    這正是我們在過去幾年中,一直堅持上述共產國際戰略的案例的重要教育意義的原因。在每一次新的經歷中,我們都應該重新研究和檢視這些錯誤,不僅是為了事後譴責歷史上的錯誤和罪行,而且是為了學會在新的情況下從一開始、在這些錯誤仍然可以糾正的情況下就辨別出類似的錯誤。

    12.必須直截了當地說:部分法國反對派成員、共產主義聯盟的成員在工會問題上犯下的錯誤,顯示出與可悲的英國實驗的驚人相似之處。只是,法國的錯誤規模要小得多,而且還沒有在群眾運動的基礎上發展起來。這使某些同志在忽視了這些錯誤,或者低估了它們在原則上的重要性。然而,如果聯盟允許其未來的工會工作按照舊領導層多數派制定的方法進行,那麼左翼反對派的思想和旗幟在法國將在日後長期受損。

    如果對這件事視而不見,那就是犯罪。由於在初始階段通過私下建議和警告來糾正這些錯誤沒有成功,因此只有公開指出這些錯誤及持這樣思想的人,才能通過集體努力糾正政策。

    13.從1930年4月開始,聯盟為了統一反對派的利益,實際上放棄了工會中的獨立工作,包括力求有自己的綱領、領導和政策。在這些範圍內,我們與英國的少數派運動實驗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然而,必須指出的是,在法國的國情下,從一開始就存在某些特徵,使得這一實驗更加危險。在英國,少數派運動作為一個整體,比起工會的官方領導更傾向於左翼。

    可以同樣的描述形容統一反對派嗎?不。在後者的隊伍中,有一些人顯然傾向於右翼反對派,即改良主義。我們還不清楚他們的具體比重。

    統一反對派的主要力量是教師聯合會。在法國,教師在社會主義、工團主義和共產主義中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在教師中,我們無疑會找到許多朋友。但是,該聯合會作為一個整體不是無產階級的聯合會。由於其社會組成,教師聯合會可以提供非常好的鼓動者、記者和個人革命者,但它不能成為工會運動的基礎。其所有文件都表明其政治思想不夠清晰。聯合會的馬賽大會表明,其成員在官方路線、左翼反對派和右翼反對派三者之間搖擺不定。如果我們要掩蓋他們的錯誤、動搖和缺乏精確性,我們將為其成員以及整個無產階級運動帶來最壞的影響。不幸的是,直到幾天前,這還是《真理報》編輯委員會的政策——消聲政策——而這並非偶然。

    14.那你想和統一反對派決裂嗎?不管是誰,提出這樣問題的意思就是,共產黨人作為共產主義者,不能參與統一反對派的工作。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相當簡單地表明,統一反對派是一個由共產主義的隱蔽敵人所組成的組織。幸運的是,情況並非如此。統一反對派作為一個整體既不是一個共產主義組織,也不是一個反共組織,因為它是異質的。我們有義務在實際活動中考慮到這種異質性。我們能夠、而且必須最高度關注正在走向馬克思主義的群體乃至個人。但所有這一切都有一個條件:當我們出現在工會工人面前時,我們以共產主義聯盟的名義行事,不接受任對我們行為的審查,除非是在聯盟自己(或在重新建立共產主義隊伍團結後的全黨)的控制下。

    15.在統一反對派的隊伍中,有一些毫無疑問地強烈同情左翼反對派,但仍不是聯盟成員的人;他們必須被拉到我們的旗幟下。有一些持模稜兩可立場的人竭盡全力保持這一立場,將組織轉變為一個「平台」。對待這些人,我們可以在明確的基礎上達成策略性協議,維護相互批評的充分自由。最後,在統一反對派的隊伍中,也有毫無爭議與我們不相容的分子,他們偶然迷失地走進來,或者作為改良主義的代理人滲透進來。他們利用含混不清的方法來分化統一反對派。他們越早被揭穿和消滅,對事業就越好。

    16.但難道我們不是支持與工會中的所有工作者合作,無論他們的政治和哲學觀點如何嗎?當然,但統一反對派不是工會組織;它是一個政治派別,其任務是影響工會運動。讓莫納特和他的朋友們戴著假面具行事吧,革命者在工人面前公開行動。在統一反對派中,我們只能跟那些與我們肩並肩、共同前進的人一起工作,即使他們未必會和我們一起走到最後。

    17.有些同志首先堅持共產黨人必須用思想,而不是機械式手法來爭取他們對工會的影響。這一想法看似無可爭辯,但卻常常被轉化為空洞的陳詞濫調。中派官僚機構也非常頻繁、非常誠懇地宣稱,其任務是以思想進行影響,而不是機械地施加壓力。

    歸根結底,整個問題歸結為政治和經濟方向、口號和行動綱領。如果方向正確,如果口號符合當前的需要,那麼工會中的群眾就不會受到「約束」;相反,如果方向是錯誤的,如果革命上升的政策是在政治低潮的時候提出,或者相反,那麼大眾不可避免地將其視為一種機械的壓力。因此,問題歸結為左翼反對派的理論前提是否足夠認真和深入,其幹部是否受過足夠的教育,是否能夠正確評估形勢並提出相應的口號。所有這些都必須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因此,我們更不允許沈默下去,或低估我們臨時盟友以及我們自己的罪惡和錯誤。

    18.聯盟的某些成員,儘管看起來不可思議,卻抗議某人或其他人將統一反對派從屬於聯盟的意圖。

    在沒有自我意識的情況下,他們將自己建立在莫納特用來反對整個共產主義的同樣悲慘的論點上。實際上,這意味著一些在工會工作的同志希望自己完全獨立於聯盟之外;他們認為,通過他們的策略、告誡和個人機智,他們將取得聯盟通過集體工作無法取得的成果。其他同志,希望自己在新聞界有類似獨立性的,也歡迎這些趨勢。問題是:如果這些同志對聯盟沒有信心,他們為什麼還要加入?

    19.關於統一反對派的「從屬地位」,情況究竟如何?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只其成員才從屬於聯盟。只要統一反對黨的多數不在聯盟內,這就只是一個說服、妥協或結盟的問題,當然不是從屬問題。事實上,所謂反對統一反對派服從聯盟的人,他們實際上再要求聯盟服從統一反對派。這正是至今的情況。在其工會工作中,即在其最重要的工作中,聯盟從屬於統一的反對派,為了他們的利益而放棄了聯盟的一切獨立。馬克思主義者不能也決不能容忍這種政策——哪怕再容忍一天也不行。

    20.一些領導同志,直到昨天還頑固地實行投降政策,今天又宣佈他們「完全同意」把統一反對派轉變成個集團陣營的必要性。事實上,他們想滿足於更名。他們越快「同意」馬克思主義的批評,他們實際上越是在為一切保持原狀而鬥爭。他們只是想用馬克思主義批評的措辭來掩飾舊政策。這些方法不是新的,但時間不會使它們更具吸引力。如果一個革命組織允許一種機會主義政策用革命的措辭來掩飾自己,那麼它將被口是心非和虛假的毒藥長期(如果不是永遠)腐蝕。讓我們堅定地希望聯盟不會允許這樣做。

    比於卡達,

    1931年1月4日

    注釋

    [1]美國的領導同志告訴我們,在美國的聯盟中,某些同志——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個別同志(從字面意義上講)——以「群眾工作」的名義代表與洛夫斯通派的集團陣營發言。很難想象有比這更荒謬、更愚蠢、更無意義的事情。這些人對於布爾什維克黨的歷史有過一丁點的瞭解嗎?他們讀過列寧的著作嗎?他們知道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往來書信嗎?還是革命運動的全部歷史都從他們身邊一去不返?幸好,美國聯盟的絕大多數成員完全不接受這些想法。

    組織起來,共同行動,為社會主義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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