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nry Hubbard 社會主義替代（ISA美國）
（本文首次發表於2024年7月23日）
2024年總統大選前的混亂局面又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轉折。7月21日，拜登宣佈將結束參加連任競選，並支持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競選民主黨候選人。過去一個月里，從一場令人痛苦的辯論到一次未遂暗殺，再到現在半個多世紀以來首位現任總統退出競選，歷史性的事件不斷發生。
全世界的傳統資產階級政黨和機關都陷入了危機。在英國，保守黨剛剛遭遇 190 年來最嚴重的慘敗。在法國的選舉中，選民們拋棄了總統馬克龍和死氣沈沈的中間偏右派，左翼和右翼都有所增長。在肯雅，群眾抗議擊敗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提議的緊縮計劃。勞動人民渴望找到前進的道路，而建制派政黨和政客卻一無所獲。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的瘋狂，只能解讀為這個全球趨勢的一部分。
直到上周，民主黨領導層還在加倍力挺拜登，認為他是唯一能擊敗特朗普的候選人。雖然現任候選人通常會贏得黨內提名，但支持拜登、避免初選的真正原因是為了抵御進步派的挑戰，因為這種挑戰可能會曝露拜登徹頭徹尾受企業奴役的真實情況。面對拜登這個唯一的選擇，超過65萬選民選擇了 「不表態」，而其他選民則通過將他人名字寫入選票（write-in）或留白來表示抗議。在許多州，拜登基本上沒有實質的頭號競爭者。
在全國大會和暗殺特朗普的企圖後，共和黨在特朗普的領導下更加團結一致。與此同時，民主黨一直在爭先恐後地說服他們81歲的領袖讓位，並在距離他們自己的大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物色到一位可供提名的新候選人。但誰能選擇這個新的提名人呢？民主黨一如既往地受到大財團和企業捐贈者的驅使，他們希望行使對政治進程的控制權。
拜登在辯論中挫敗後，民調立即顯示其他候選人在與特朗普的競爭中更勝一籌。但直到一些民主黨最大的金主開始停止資助，拜登才最終放棄了競選，因為他明白，在他們看來，一場可行的競選活動必須能夠說服金主。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未來前進」（Future Forward）扣留了9000萬美元的資金，其中包括多項超過1000萬美元的捐款承諾，直到拜登退出為止。
在獲得拜登的支持後，賀錦麗立即著手爭取支持，與矽谷高管、LinkedIn聯合創始人霍夫曼（Reid Hoffman）、華爾街大慈善家喬治·索羅斯（George Soros）和亞歷克斯·索羅斯（Alex Soros）等富豪進行了多次私人會談。賀錦麗的競選團隊已經在強調，他們從大量小額捐贈者那裡募集到了破紀錄的資金，這些捐贈者在競選第一天就向競選團隊提供了捐款。但當她說自己計劃 「贏得提名」 時，這位副總統知道這意味著要向巨富們示好。早在2019年，賀錦麗就早早地成功拉攏了奧巴馬和克林頓過去的 「捆綁者」（bundlers），這些人都是富人，他們從自己的網絡中籌集資金，以便將六位數或七位數的巨額捐款轉交給別人。真實情況是，賀錦麗要向這些人負責，而不是向工薪階層的民主黨選民負責。
賀錦麗比拜登更好嗎？
看到民主黨不再把希望寄託在一個 「記憶力不好的老人」 身上，有些人可能會松一口氣，但拜登的年齡從來不是主要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他作為總統親企業、支持戰爭的「政績」，以及整個民主黨面臨的死衚衕。現政府資助了以色列右翼政府的種族滅絕攻勢，未能解決歷史性的生活成本危機，繼續執行特朗普時代的移民政策，並升級了與中國的帝國主義衝突，同時完全放棄了為氣候行動或醫療改革而戰的任何幌子。在火車出軌導致俄亥俄州化學品洩露災難前不久，他們取消了鐵路工人的罷工權，並增加了在公共土地上的石油鑽探。這就是民主黨和賀錦麗的主張。
民主黨的一部分基礎選民因為總統候選人換成賀錦麗而變得活躍起來，準備投入時間和金錢讓她當選。民主黨現在有機會重新啓動他們失敗的競選活動，他們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吸引那些不喜歡特朗普、但又懶得去投票站投票給顯然衰老的拜登的選民。問題是，這種最初的熱情能否轉化為一張張總統選票，克服拜登政府的失敗，以及特朗普作為華盛頓局外人打破體制的能力？
賀錦麗的真正問題在於，就像拜登一樣，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親財團民主黨人，曾推行過反對勞動人民、支持億萬富翁的政策。
賀錦麗自詡為2011-2017年間加州的「頭號警察」，她在擔任總檢察長期間飽受爭議，而且政策經常自相矛盾。她一直將自己描繪成一名進步人士，推動墮胎權和終止死刑。但實際上，她是精英階層的盟友，而非捍衛普通民眾的需求。儘管她帶頭實施了一些計劃，讓罪犯去工作而不是去監獄，但她的辦公室還是以技術問題為由將無辜的人關了起來。
在她的任期內，非暴力毒品相關定罪激增，大規模監禁加劇（其設計者比爾·克林頓已經為賀錦麗背書）。她還領導了一場長達數年的運動，懲罰逃學孩子的家長，承諾他們將「面對法律的全部力量和後果」，被處以罰款或監禁。逃學和曠課本質上是「貧困罪」，對低收入工薪階層家庭的影響尤為嚴重，通常與住房、托兒、交通或身心健康等問題有關。
她手下的律師強烈反對釋放時薪為8-37美分的非暴力囚犯，認為釋放他們將使得重要的勞動力資源流失殆盡。賀錦麗引入了反種族偏見培訓，但也為被指控行為不當的執法人員辯護，並且沒有對警察殺人事件進行調查。值得注意的是，她為在抵押貸款危機中負有責任的銀行贏得了更高的賠償金，但卻拒絕起訴像OneWest這樣的犯罪銀行，OneWest的首席執行官姆努欽（Steven Mnuchin）後來成為特朗普任總統時期的財政部長。
這些例子不只是塗污了賀錦麗的往績。幾十年前存在的矛盾仍然存在、仍然是賀錦麗和民主黨整體的污點，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表明無意為勞動人民而戰。作為副總統，賀錦麗的主要任務是監督移民改革，但這並不是通過進步的立法措施或與右翼對抗來實現的。
相反，賀錦麗把重點放在了確保私營部門在中美洲國家的投資上，同時惡名昭彰地告訴那些尋求更安全、更穩定條件的危地馬拉移民「別來了」。考慮到美帝國主義通過數十年的貿易協議、「毒品戰爭」以及直接支持政變破壞左翼政府，在中美洲造成了這些惡劣的經濟和社會條件，賀錦麗的這一舉動就顯得更加怪誕了。總體而言，拜登政府承諾採取更加人性化的做法，但卻延續了特朗普時代的政策，如《第42號法案》，然後將移民拖進一個根本上殘缺不全的法律體系中，同時大幅增加邊境逮捕和驅逐。
如果賀錦麗贏得提名並在11月擊敗特朗普，那麼她將成為美國第一位女性總統、第一位加勒比黑人和印度裔總統。雖然這將是一個歷史性的里程碑，但這足以帶來勞動者想要的改變，或遏制右翼的崛起嗎？我們一再看到代表政治的局限性——是否帶有「年輕」或「有色人種」的標籤與是否心懷勞動人民利益並無關聯。
我們可以從目前的民主黨左翼吸取教訓。奧卡西奧-科爾特斯（Alexandra Ocasio-Cortez，AOC）和民主黨進步派國會議員「小隊」是在工人階級組織的「改革民主黨」浪潮中當選的，目的是使民主黨形象更年輕、更多樣化。但截至今天，他們已經徹底腐化，走進了從內部開展改革的死衚衕，偏離了運動開始時的路徑，轉向幕後談判，最終成為了黨內建制派的掩護。
就在拜登退選前的兩天，AOC在Instagram用一小時的直播來支持現任總統，依靠恐嚇和法律原因論證來解釋為什麼拜登應該連任。與此同時，桑德斯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拜登當總統」的專欄文章。他們支持拜登，反而富豪金主卻對此毫無興趣！伯尼和「小隊」最終所做，正是試圖改革民主黨的必然結果。不是你改變民主黨，而是民主黨改變了你。這波短命的左翼改革民主黨浪潮已經決定性地結束，千百萬心懷不滿的選民感到被背叛，進而偏向右翼的「親工人」姿態。
賀錦麗能打敗右翼嗎？
賀錦麗進入競選後，民主黨在11月的表現可能會更好，但他們仍然很難擊敗特朗普。賀錦麗不會偏離拜登競選的總體方針，還不得不為拜登極不受歡迎的政府辯護。
特朗普是一個真實而可怕的威脅，我們只需看看2025計劃（Project 2025）的內容就能明白這一點。這項由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提出的提案呼籲擴大總統的權力，建立獨裁政權，同時解散教育部、廢除墮胎權，並用強硬的保守派取代數千名公務員。民主黨正依靠民眾對此的恐懼來推動競選。
但民主黨的親財團行動為右翼勢力的發展留下了空間。2008年的危機里，奧巴馬救助了華爾街，而工薪家庭無家可歸。右翼勢力假裝為當今工薪階層提出了答案；儘管這些都是錯誤答案，但對於千百萬美國人來說，這起碼看上去可能比民主黨的答案還好。民主黨只是一遍遍地說美國經濟實際上表現很好，只是你太愚蠢了看不到而已。
總統候選人要想徹底擊敗特朗普，就必須要果斷地與民主黨的資產階級政策決裂，為勞動人民和青年提供切實可行的方案。這意味著要反對民主黨億萬富翁捐助者的利益，也反對資本主義制度本身的利益——因為資本主義制度要我們勞苦，以讓少數人富有。
作為兩大資產階級政黨之一，堅持財團政治、無法擺脫資本主義的民主黨無力阻止右翼，他們不僅不會、而且無能與右翼作鬥爭。這意味著工人和普通民眾不能繼續兩害相權取其輕、票投民主黨、希望這樣就足夠。即使賀錦麗的勝利是基於對特朗普的恐懼，也會在民主黨政策之下給民粹右翼帶來新的發展機會。
正如社會主義替代在之前的文章中所概述，民主黨沒有向勞動人民提出真正的解決方案，這反過來強化並促進右翼勢力的發展。賀錦麗可能會支持墮胎權，但普通民眾已經目睹了她和民主黨都不願將羅訴韋德案納入法典，也不願在該案被推翻後做任何事情。儘管民主黨人空洞地表示團結一致，但他們並沒有採取任何實際措施來遏制全國範圍內的反LGBTQ法案狂潮，當中包括僅是在2023年所通過了的數百項反跨法案。民主黨正處於危機之中，僅僅由於對特朗普的恐懼而鬆散地團結在一起，無力提出策略來擊敗他並解決勞動人民的無數危機。
我們需要一個新政黨，而不是一個新的民主黨候選人
民主黨的左翼不會拯救工人和青年。是時候徹底拋棄他們，建立一個新的政黨了。美國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從未有過工人政黨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
隨著社會從一齣災難跳入另一齣災難，勞動人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超級富豪及其政治僕從無法解決資本主義的持續危機。我們不能對右翼崛起作壁上觀，右傾的趨勢也不會自動擺回左翼。我們需要有組織的力量指明如何剷除這個腐朽的制度，建立一個以人民需求、而不是利潤為基礎的未來，但在如今缺乏這一力量的情況下，那些被剝奪權利、心懷不滿的工人和青年卻被右翼浪潮所吸引。
工人和青年需要緊急組織起來，建立一個工人和青年的獨立政黨，真正為我們的需求而戰，站在工人階級的基礎上與資本家抗爭。這意味著徹底脫離民主黨，轉而圍繞工會、反對加沙戰爭開展運動，同時支持和發起圍繞勞動人民關心的其他問題的鬥爭。我們可以利用新政黨開展競選活動，推舉真正的左翼反戰候選人，而不是支持已經失效的兩黨制。
新政黨將面臨資本主義框架下可能出現的限制，需要採用社會主義綱領來滿足我們階級的需求。如果左翼不提供前進的道路，資本主義就將不可避免地引發危機，培育極右翼。而最終，我們要根除引發無盡災難的資本主義制度。
我們呼籲：
- 組織群眾鬥爭，反對特朗普主義及特朗普之外的右翼，在街頭、學校和工作場所建立可行的左翼替代方案。
- 不要投票給民主黨！投下抗議票給獨立左翼的反戰候選人斯坦因（Jill Stein）或韋斯特（Cornel West）。
- 奧布萊恩（Sean O’Brien）和費恩（Shawn Fain）等勞工領袖既不應在共和黨全國大會上與共和黨巨額捐贈者調情，也不能支持民主黨，而要在今秋召開會議，成立一個新的親勞工、反戰政黨！
- 社會主義替代將在芝加哥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抗議；加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