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香港民主及人權法》只會帶來失望
帕沙 社會主義行動
經過多月來的殘酷鎮壓,香港反威權抗爭運動正陷入僵持局面。一些香港人開始正確地向外界尋求協助,不過這也包括部分的人將希望寄託在美國剛通過的《香港民主及人權法》身上。
早前我們已經報導了美國國會在11月通過《香港民主及人權法》,並初步評論對香港抗爭的影響。現在,我們會進一步剖析這部法律的虛偽與危險。讓我們認清楚誰才是香港抗爭真正的朋友與敵人。
雖然名為「民主及人權法」,但這部法律本質並非是為了民主人權的,這一點就連法律條文也承認的。法律條文雖聲稱「香港的人權對美國非常重要」(Section 3),不過條例亦賦與總統及國務卿權力以「美國國家利益」為由,豁免或終止執行所謂的制裁(Section 4)。換句話來說,決定是否會就人權問題作出制裁,歸根究柢就是基於美國統治階級的利益而非民主人權。在民主與國家利益相矛盾的狀況下,美國的親財團政權終究還是會選擇利益而犧牲人權。
實際上,我們現在已經在處於這樣的狀況。雖然特朗普已經簽署法案,但他也急於與中國達成貿易協議,以舒緩對美國的經濟壓力並為他年底的選舉增加勝算。中美在12月宣布達成第一階段的初步協議,此後特朗普政府對香港問題轉趨低調,變相以「出賣」香港來換取自身的經濟優勢。
在2019年爆發民主海嘯的多個國家,包括智利、加泰隆尼亞,也發生與香港非常類似的殘酷的警察暴力及政治打壓,卻不見美國政府支持當地抗爭。原因是這些國家都是美國盟友,不論是智利的右翼總統皮涅拉或是得到歐盟全力支持去打壓加泰自決運動的西班牙政府。在今天的伊拉克,民選的國會剛剛通過決議要求美國撤兵,但2003年為了「推動民主」而入侵伊拉克的美國卻拒絕接受伊拉克國會的要求。可見美國所謂「支持民主」的口號本身就是偽善的。
《人權法》亦要求國務卿所每年提交的報告,來審視香港是否獲得美國的特殊待遇,其條件卻是關於香港是否遵守美國(往往是單方面)的對外出口限制及制裁,另外則是香港有否與美國進行法律合作,包括引渡要求。這令人聯想起2013年揭露美國大規模竊聽民眾的斯諾登事件,當時港府拒絕將斯諾登引渡美國,引發外交風波。諷刺的是,美國一方面反對香港送中,另一方面卻要求香港將政治犯引渡到美國。所謂的人權法根本只是「香港美國資產階級利益法」。
再者,在對別國制裁方面,美國政府從來都有行政權力去實行的。美國歷任總統過去都使用行政命令去直接制裁、資助政變、甚至發動戰爭,包括近年制裁委內瑞拉,或發動伊拉克戰爭。可見,美國這次高調通過的人權法只是惺惺作態而已。
或者很多人會抱著「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的心態,認為這部法律「有好過沒有」。但其實這種虛假的希望往往只會落得更大的失望。美國的外交史上充滿著被美國政府(為了其自身利益)背叛或唾棄的小國或人民,包括庫爾德、西藏、巴勒斯坦等。美國曾經花了20多年資助西藏反抗運動,並在印度及尼泊爾培訓數千武裝分子。但在1972年尼克遜訪華與毛澤東達成歷史性協議,西藏反抗運動立即成為棄卒。原因是這符合美帝國主義當時的全球利益。
俄羅斯異見分子馬格尼茨基(Sergei Magnitsky)在2009年於獄中身亡,美國政府訂立馬格尼茨基法(Magnitsky Act)來制裁涉案俄羅斯官員,及後更將此法推廣到全球。有人呼籲把香港及中國打壓人權的官員也加入到制裁名單。但是這些制裁軟弱無力,往往只是禁止他們入境美國、和美國企業進行貿易,或者凍結他們在美國的資產而已。而且制裁所適用的目標只是非美國公民的「外國人」,在中港「裸官」家屬都擁有西方國家國籍的情況下,制裁根本毫無作用。
社會主義者一直強調集體抗爭是推翻獨裁暴政的關鍵。我們歡迎草根社運的自發行動,譬如劍橋大學的學生校友要求大學褫奪林鄭月娥的榮譽學位。雖然這些行動自身並不足以改變政府政策,但至少能夠喚起大家的意識並推動新的群眾抗爭。
但是當一個外國政府實施類似的軟弱制裁,這都只是一個表面姿態而已。而且這對提升民眾意識毫無幫助,也無助於由下而上地建立運動,這些才是改變社會的關鍵。
事實證明,就算是歐美政府後來在2014年對俄國的加碼制裁,也沒能夠迫使普京在放棄吞併克里米亞,或者停止囚禁、暗殺國內異見分子。相反,這些制裁措施反而能夠刺激起獨裁政權「抵禦外敵」的民族主義煽動,進一步打擊異己及民主權利。今日特朗普在兩伊挑起新的軍事衝突,反而幫助了伊朗獨裁政府鎮壓並化解其國內史上最大型的抗爭運動。歷史上美國的制裁就從來未曾推翻過任何獨裁政權,無論是俄羅斯、伊拉克、利比亞、伊朗、北韓等等。
美國長年透過「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ED)等方式資助香港泛民勢力,而過去數十年間這些與美國有聯繫的政黨及政客一直站在在香港民運的溫和保守一方。這是因為美國並不關心香港的民主或獨立,亦不希望中國發生政權更迭。其目的只是想弱化中共政權,而非倒台,因為反而會影響區內的「穩定」,打擊美國企業在華的利益。
因此,香港的抗爭運動並不能夠對美國及西方國家政權存有幻想。如果香港的民主抗爭與反民主的美國帝國主義同一陣線,並與右翼種族主義、性別主義政客(如特朗普)結盟,成為其「民主面紗」,這會將世界各地的抗爭青年和勞動大眾拒諸門外。我們所需要的「國際戰線」,是國際間的社運、抗爭者、工會、勞動者的團結,尤其是中國廣大被剝削、打壓的工人階級,這些人全部都在為了改變制度而戰鬥,而我們當然需要他們的支持。只有連結起中港兩地乃至全世界的工人群眾,我們才有推翻中共獨裁的希望,以及終結其賴以統治的資本主義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