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7月28日
1. 革命浪潮现在无可置疑。 在一些国家中,共产党变得越来越强大。力量对比的基本发展使得策略的问题被搁置一边,并将其放到了第二三等的位置。工人们转向他们认为是最不妥协的共产党。苏联的经济成就也朝同样的方向发展,并受到重要部分的资产阶级报刊所承认,这也让工人们更加信服。
2. 这种总体的政治状况,尽管初看时有些自相矛盾,不仅打击了右翼反对派,左翼反对派也受到了打击。这就是在上一次的分析中所解释的,奥地利(左翼反对派)的投降、在一些国家中发展缓慢、活动走弱等等。在所有地区、特殊与个人的原因之上,还有一个普遍的原因:自发的运动浪潮还未提出革命策略的问题,也还没有彻底解决共产国际与其支部在这一新历史阶段中的矛盾立场。显然,在这些情况下,不会仅仅随波逐流,而是批判性地研究形势、并有意识地提出所有策略上的问题的派别,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挫折,在一段时间内,在这个派别内部会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在个别情况下,这会表现为政治上的投降。
3. 在一些情况下,即使有着非常坏的方针,胜利仍然是可能的。伴随着持续并不断加深的危机,与随后的社会民主党的分裂和政府的士气低落,使得即使在台尔曼的领导层的政策下,德国共产党也不排除会胜利。不过,很不幸,仅是不排除这种情况而已。这样的胜利的实际概率并不高。当然如果斗争发展起来,左翼反对派将会作为一支规模不太大但最坚决的队伍参加斗争。我认为左翼反对派应当就这个问题现在发表一个声明,不是公开的但是正式的声明:例如,向德共中央委员会写一封信,声明在不抛弃一丁点自身立场的情况下,左翼反对派作为一个整体,并尤其是每名成员,都已经准备好将其力量交给党调遣,以执行任何使命或任务。以这种方式做出的声明,无论其直接效果如何,都具有着教育意义,并会在未来带来回报。
4. 在德国的胜利将会有着决定性的国际意义。我们说过不排除这种情况,即使有着现在的领导层。但想要胜利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德国的形势的根本特征在这次也是,尖锐的革命形势与党的力量之间的极端不相称。在这一点上托洛茨基在他的关于德国国会选举的小册子《共产国际的转变与德国局势》中已经说到了。这个小册子中分析的政治形势的矛盾现在变得更加尖锐了。党在数年间通过不合时宜的进攻削弱了自己,现在采取了实际上防守性和守株待兔的政策。现在出现了这样完全现实的可能性:也许在半自发的力量对比发展允许德共发动一次决定性的进攻前,客观形势会变为对资产阶级有利。
5. 在西班牙,也存在着同样的不匹配。在革命发展、事态对无产阶级有利、占优势期间,共产国际让一个又一个月流走,暴露其软弱和破产,孕育了工联主义,给予资产阶级巩固自身的可能性,并因此为革命准备了德国(1918-19)的结果,而非俄国的模样。
6. 我现在很少关注中国方面的发展,但是近年来那里也出现的严重的错误——无视该国的现实情况,否认民主革命的任务,无视无产阶级,将重心转移到农民战争上——已为悲剧性的结局做好了准备。蒋介石一开始就摧毁农民的家园,而城市仍然保持平静。他在这种情况下的胜利使共产党人面临可怕的灭顶之灾和新的长久革命低潮时期。
7. 苏联的经济发展现在可见地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五年计划执行过程中的“杂乱无章”(按照斯大林的说法)表明了即使在计划的正式框架内,也失去了分寸。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是否能在经济中的计划元素与自发和半自发发展之间掌握必要的分寸上获得成功,及其程度。从一开始我们就预料到,因为缺乏持续的和公开的监管,积累着的矛盾和不匹配会在第三、第四或第五年爆发出来。现在,这一阶段已经很临近了。
8. 根据客观条件,我们已经进入了革命和革命战争的时期。在这些条件下,红军是个极其重要的历史因素。在历史的天平上,红军不仅可以战胜德国法西斯主义,且更能战胜波兰(法西斯)。欧洲的普遍情况完全需要革命进攻。但是这特别尖锐地提出了关于面包、肉类、马匹、燕麦,且之后农民的情绪,还有工人阶级情绪的问题。不和谐和官僚化的计划与管理,在关键时刻导致了这样一种状况,经济的内在可能性虽然强大,但在实际表现中却极其虚弱。
9. 对于一个长期的政策,我们还必须要预见到最坏的可能,特别是如果发生这变数的可能性跟现在条件般高的话。什么是最坏的可能?德国无产阶级没有在下一时期夺权。西班牙共产党未能及时胜任合格的工人阶级的领袖的角色。资本主义得益于喘息的空间。在法西斯或“民主”或两者之结合的形式下,资本主义摆脱了危机。诚然,资本主义无法克服衰败的性质。但就连中国今天暂时的平定状态,也可以作为华丽行动的展示场地。决不能事先就在理论上排除了出现新一轮工业复苏的可能。
10. 我们正身处的时期特征,是资本主义滑向越来越深的危机的泥潭,而苏联却实现了越来越高的增长速度。危险在于,在下一时期,世界可能在某程度上呈现出相反的景象。更具体地说:资本主义将摆脱它的危机,而在苏联正如斯大林在最近一次讲话中所揭示的,其官僚作风的强制手段所导致的失调和矛盾将爆发出来。
以上所说的一切自然带有假设性。正如在经济规划中必须有着最大和最小的情况变数一样,在政治预测中也必须考虑最好和最坏的情况。以上分析的是可能的最坏的情况。现实发展往往会介于最好和最坏的情况之间。尽管我们可能会担忧,现实会更接近于最坏情况。这对于共产主义本身的发展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一个有着严重内部危机、批判、验证过去经验、讨论过去的时期。左翼反对派到目前为止做了哪些实际有效的事情?非常少。西方无产阶级,即使是它的先锋队,甚至先锋队中的先锋,有着一定数量的重要的工作和平台还没有吸收、同化并被它自身的经验所检验。在许多国家中,多年来一直存在着反对团体,这些团体有时与布尔什维克主义毫无共同之处,并仅仅是因为同情左翼反对派而加入。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归结为清洗反对派队伍中的偶然的、异己的和真正的有害分子。为此,我们自己也犯了不少错误,这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学习的代价。在许多个国家中,工人们没有一窝蜂地响应左翼反对派的号召,这并不令人惊讶。当前的革命浪潮本身就是对先进工人的奖励,并将策略问题推到了幕后。所有这些前面说到的,完全地解释了为什么左翼反对派,在许多情况下发现自己处于运动的主流之外。但是这应该被解释为一个暂时的状况。革命策略的问题会在短时间内在数个国家中被提出来,首先在德国或是西班牙会被异常尖锐地提出。(左翼)反对派过去所说过的大部分、现在好像被遗忘了的话(部分是反对派自己也忘了)将会在明天重新浮现,获得生机,并会再一次变得极其合时。我们借助不足够的、原始的手段来捍卫绝对正确的思想和方法。共产国际则借助“美国式”手法来捍卫错误的思想。但是长远看来正确的思想总会获胜。
由此还可以得出另一个结论。我们在现阶段的优势在于正确地认识,马克思主义的理念、正确的革命的预测。我们必须首先向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展示这些品质。我们首先作为宣传家行动。我们的力量还太弱小,不足以尝试给出所有问题的答案、介入全部每一个的冲突、在所有地方和场合提出左翼反对派的口号和回应。由于我们的弱小和许多同志的缺乏经验,对这种普遍性的追逐往往会导致草率的结论,轻率的口号和错误的解决方案。如果在具体问题上采取错误的步骤,我们就会因为妨碍工人们理解左翼反对派的基本品质而损害我们自己。我绝不是说我们必须在工人阶级的真正斗争中袖手旁观。决不是这样。先进工人只能通过生活经验来检验左翼反对派在革命上的优势,但我们必须学会选择最重要、最迫切和最带有原则性的问题,并在这些问题上进行斗争,而不是将自己消耗在琐事和细节中。在我看来,左翼反对派现在的基本任务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