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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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會主義與民族權利

    烏克蘭、以色列/巴勒斯坦及其他國家

    原文自《Socialism Today》2014年9月第181期,由Peter Taaffe撰寫(CWI書記處、英格蘭及威爾斯社會主義黨總書記)

    「烏克蘭的血腥衝突,與及加沙地區中對巴勒斯坦人的屠殺,又一次將『民族問題』強行帶到政治議程當中。我們該如何為這些看似無法解決的長期問題開展一條道路?這是對工人運動所提出的尖銳問題,在於受戰亂影響的地區如是,對於國際工人運動也如是。」Peter Taaffe寫道。

    從過去數月的事件可見,各個資產階級勢力完全無心無力去為烏克蘭的局勢提供一個民主而公正的解決方案。一方面是偽善的美帝國主義與歐洲資本主義,而另一方則是俄羅斯普京的寡頭政權,兩者皆打著保護「受壓迫少數族裔」的旗號,但這並不能欺騙有思考能力的工人。這是赤裸裸的算計,以達到他們正受威脅的政治和軍事上的戰略利益。「民族自決權」只是個空洞的詞彙,而當這阻礙了他們的話就會很快地被拋棄掉。

    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帝國主義列強警告道,「我們會以制裁來拖垮俄國」。而普京政權則回應:「我們會用我們的制裁來反擊,並由充公英資企業開始,包括蜆殼公司及英國石油。」

    不僅資本家及其政黨和代理人們沒有解決方案,許多左翼(包括那些為馬克思主義者)也在烏克蘭和中東嚴峻的族群及民族衝突中,展現出意識形態上完全的混亂與無助。國際上的「左翼」之中,大多都沒有絲毫社會主義的分析,更遑說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

    例如,最近在倫敦的一場加沙遊行中,有一張由「聲援烏克蘭的反法西斯抵抗」派發的傳單,上面寫著:「我們反對英國與西方政府所支持的基輔極右政權。」這句話本身並無問題,尤其是基輔政府在其烏克蘭東部的軍事行動中,依靠了右翼甚至新法西斯的力量。

    但是,對帝國主義的俄羅斯普京寡頭政權的同樣譴責去了哪裡呢?普京公開地表示意圖支配「周邊」前蘇聯的國家,而踐踏他們的民主與民族權利。傳單並無提到這點。

    但這場運動中的一名主要支持者,在運動的起動會議中說道:「批評俄國寡頭並不是我關注的事,而要批評的話,我不會批評他們過度地介入,而是完全不介入!」不可思議地,他也稱烏克蘭的「民族問題不是個問題」,而「當一方是美國帝國主義、北約、默克爾、保守自民黨政府和烏克蘭法西斯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該站在哪一方。」這句話明顯表示,工人運動應該站在普京寡頭政權的一方,並支持其介入烏克蘭,提醒大家這話是一名「馬克思主義者」說的。

    相反,我們堅定地捍衛烏克蘭、克里米亞等地人民合理的民族訴求,並同時反對烏克蘭極右派及公開法西斯勢力。烏克蘭極右派在最近的大選中得票不過3%。於此同時,我們尋求建立和強化階級團結,向一些真正的社會主義力量提供批判性支持,縱使他們力量弱小。

    沒有最終的方程式

    支持烏克蘭和其周邊地區人民的民主與民族訴求是非常重要的。例如,支持克里米亞的自決權利(包括從烏克蘭獨立)是正確的,這乃是當地人民絕大多數的主流意願。同時間,馬克思主義者的天職就是當我們為任何真正的獨立運動提供批判性支持時,也需要捍衛所有少數族裔的權利,在克里米亞的情況就是韃靼人等。

    有聲稱認為克里米亞公投並不在公平、自願的情況下進行。但是無可否認大多數人希望回歸俄國。應該透過以群眾委員會召開的革命制憲會議(議會)選舉,或者是個民主公投,來清除所有的疑惑,來確立人民的意志。

    這代表我們支持分離主義,分裂整合的國家嗎?不是,不會如此順理成章。關於民族問題,並沒有任何一勞永逸的最終方程式。烏克蘭在地的狀況是很動態的,一個階段的正確訴求可以因時局變化而變得過時。

    但我們不支持強行讓一個族群或民族留在單一國家,當這國家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壓迫者。我們提倡自願的社會主義聯邦。這是列寧和托洛茨基原本建立真正「蘇聯」的方法──不是後來用來遮掩俄國官僚集中菁英支配的斯大林主義外殼。

    但正如列寧在一個世紀前說過那樣,一個民主而社會主義的新社會,不能夠建立在對任何民族或群體的「絲毫強迫」之上。總體來說,自決權利適用於一個民族,關係到一個特定地域範圍。但是,有時也能以一個城市或更小的實體出現,假如其認為自己有別而分開於其他國家或地區。例如,我們可以想像布魯塞爾未來的可能實體。在比利時的社會主義聯邦之中,其人民會視自己不同於瓦隆或佛萊明地區。

    類似地在烏克蘭的鬥爭中,尤其是在東烏,情況會因正在發生的血腥衝突而變得更為分裂,而結果可能不是個連接的國家,而是該地區的州縣化。頓涅茨克人口有一百萬人,被烏克蘭當局的部隊轟炸而恐怕會變成鬼城,這狀況可能使民眾要求從烏克蘭和俄羅斯中獨立。假如這成為了該市民眾的意願,那麼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就需要支持,並同時將其連結到一個烏克蘭與周邊地區的社會主義聯邦之中。

    這結果並不如一些批判者所說的空想。單極世界(支配世界的美國主導一切事變)已經進入了歷史。美國仍然是最重要的經濟與軍事勢力,這情況會持續一段時間,但是其實力會有所局限。新出現的「後伊拉克綜合症」,加上美國民眾的厭戰情緒,鞏固了反對──無止境「派遣地面部隊」的介入政策──的聲音。現在,美國傾向動用空中轟炸與大量使用無人機,但這樣只會製造反效果。

    以色列/巴勒斯坦

    就像阿里阿德涅的走線那樣,只有一個全面的馬克思主義分析才可能在迷宮般的民族問題上找到出口。這特別適用在以色列與巴勒斯坦人的複雜民族問題。而最近的加沙衝突重覆了車臣戰爭的境況,造成無數人死亡,120萬人口中有超過四分之一流離失所。

    工國委(CWI)貫徹始終,主張一條走出血腥衝突的出路。這條出路可以滿足巴勒斯坦與以色列人的權利,就是要推動兩國論的長期方案──社會主義巴勒斯坦和社會主義以色列,並可能以耶路撒冷作為兩國的共同首都,連繫至社會主義聯邦的概念。這個概念,與同我們過去反對無差別制裁以色列一樣(因為這會進一步將以色列的工人推向政府和右翼一方),受到英國社會主義工人黨(SWP)有聯繫的美國「國際社會主義組織」(ISO)批判。

    ISO在8月17日批判工國委的美國同志「社會主義替代」,指「他們對以巴工人的態度與其姐妹組織英國社會主義黨及其所屬的工人國際委員一樣,其政治立場一直都是認同以色列存在的權利…這個就以色列人用有自己國家的立場,影響了工國委及社會主義替代對『杯葛、撤資和制裁運動』(BDS)的立場。但是,這建基於錯誤地了解關於民族自決的社會主義原則。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傳統裡,從未支持一個殖民國家的存在權利。殖民國在定義上就是個種族隔離的國家,無論是在猶太人國家裡(非猶太人的政治權利被剝奪),抑或是南非的種族隔離政權(南非的有色人種的政治權力被剝奪)。」

    自決權並非如ISO所說般的「社會主義原則」,而是個民主任務。真正的民主原則在這個時代是由社會主義革命所落實和推行。我們已經多次向ISO等組織回應過這問題。在《Marxism in Today’s World》中,我們寫道:「辯證法中最重要的定律是,真實是實在的。關於歷史問題,無疑托洛茨基主義打從托洛茨基本人開始,已經反對在巴勒斯坦地區建立猶太人國家。這是他在兩戰之間時期的基本立場。但是,在納粹迫害猶太人之後,因為局勢出現了變化,他改變了立場。托洛茨基往往會靈活考慮新的重要因素。當時的猶太人感到需要逃離德國和歐洲,隨之而來的是加強了對新家園的渴望。」

    「托洛茨基分析到,在社會主義下,如果猶太人希望建國,譬如是在非洲,在得到非洲或者拉美人的協議下就可以考慮,但不能在巴勒斯坦。這裡只會是猶太人的血腥陷阱。對於這個預示的準確性令人驚訝…托派運動反對在以色列建立獨立的猶太人國家,因為這會打擊阿拉伯革命。由於殖民了阿拉伯人的土地,以色列透過迫遷巴勒斯坦人,加上利用激進甚至『社會主義』但實際上是民族主義的辭措,來鼓動那些在二戰和大屠殺陰曆下的猶太人,因而得以建國。」

    關於殖民國家,我們指出:「一個或一系列國家可以透過殘酷地迫遷群體而建立的。看看在奧斯曼帝國崩潰後,在小亞細亞地區被趕走的希臘人口,以及從希臘被驅逐的土耳其人。如果你要回到過去並重畫地圖,你將需要大量地遷移人口。在納粹資本主義下,歐洲的猶太人受到嚴重的迫害,而這作為了用作迫害巴勒斯坦人的藉口。這是不爭的歷史事實。」

    「但現實是,隨著時間發展,一個猶太或以色列的民族意識產生了。馬克思主義者對此怎麼說?無視現實狀況並維持舊有的立場嗎?(ISO)…和其他左翼的解決方案就是單一的巴勒斯坦國──這也是我們原本的立場,一個統一的巴勒斯坦國,並且讓猶太人獲得自治權。但是,他們將這個方案在資產階級的脈絡下提出,而我們卻一直主張在社會主義的框架下進行。我們也沒有像一些微型組織那樣,提出在資產階級制度下的兩國方案。那是個烏托邦的夢。」

    過去的提案只是計劃將歷史上巴勒斯坦的小部分土地劃歸巴勒斯坦人。以色列前首相「奧爾默特的提案讓巴勒斯坦重新劃分,只讓巴勒斯坦人擁有10%的土地立國,方案現在已經被拋棄。這根本是(南非種族隔離的)班圖斯坦。這對於巴勒斯坦人來說並不是可行的國家。根本就沒有可行的資本主義兩國方案。我們不排除能達成過渡性協議,但這對於以色列人或巴勒斯坦人來說,都並不是個解決民族問題的方案。不過,社會主義巴勒斯坦和社會主義以色列的兩國方案,並作為中東社會主義聯邦的一部分,則是在這個階段正確的綱領性訴求。」(《Marxism in Today’s World》,2013 版,第29-30頁)

    無疑ISO和其他都放棄了主張中東的社會主義聯邦,認為這個概念是不可能實現的,並不能解決區內群眾的問題。但是,資本家卻不否定這樣一個聯邦所能帶來的巨大經濟利益:「例如,埃及擁有低廉的勞動成本,但有很高的青年失業率。鄰國利比亞有剩餘的資本、巨大的基建計劃與及對勞動的不斷渴求。土耳其有建造飛機場、橋梁和幹道的經驗。這些點都可以被連結起來。根據我們的研究,半島資本承諾將至少200億美元投入到埃及,但卻沒有長遠計劃。阿拉伯聯盟作為現時的地區架構,並沒有足夠的信用、能力或創造力來協助這些國家走在一起。」(《金融時報》,2014年6月20日)

    中東的資本家們並沒有能力落實這些計劃。但工人階級在該區域團結地合作並建立民主社會主義,將能實現這個社會主義聯邦。

    杯葛以色列運動

    ISO將今天的以色列來與種族隔離時代的南非作出了粗疏的類比。但是這不單沒有強化他們批判工國委的理據,反而更揭露他們的弱點。與ISO所宣稱的相反,南非種族隔離政權與以色列有深入的不同,尤其是從人口角度來看。在南非,非洲人和其他人的數目比白人人口多七倍。這並不是以色列/巴勒斯坦現在的狀況。假若受到亡國的威脅,以色列人會反抗。

    我們在《Marxism in Today’s World》(第32頁)中寫道:「如果自身建立獨立國家的權利受到威脅,就連『主和派』也會起來戰鬥。如果你威脅要將以色列的工人階級趕出大海,他們將會反抗。因此,要接觸群眾就需要過渡訴求。我們說:你可以決定未來社會主義聯邦下的邊界。甚至可能的是,在中東的社會主義革命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決定在一個國家下和平共處,並保障雙方的自治權。我們不能預測。但現今狀況的辯證就是,若你強行要想他們實施單一國家,他們會拒絕。」

    「以色列在地區是個長期的瘡疤。中東革命的關鍵問題是如何將以色列的工人階級從統治階級中分裂出來。如要挑戰他們、威脅他們的以色列『家園』,你將無法如願以償。」

    現在,我們需要面對巴人與猶太人之間認為大家不能夠相處在同一國家的現實。這是他們的意識。馬克思主義者和托派就這個狀況會怎麼樣?ISO只是很教條地重覆著抽象的方程式,並脫離了在地的事實。社會主義者和馬克思主義者不能夠強迫不同的族群在同一國家下生活。

    關於BDS運動,ISO姍姍來遲地批評了Judy Beishon在《Socialism Today》(第169期,2013年6月)的一篇文章,其論據又是完全不準確的。無論是作者或工國委都不是反對所有杯葛的。我們卻強調,只有以巴工人的團結群眾行動,才能締結成足夠的力量,推翻以巴的資本家。但是,有特定目標的杯葛,可以作為削弱以色列當局的輔助手段,譬如杯葛以色列的軍備出口,以及杯葛在佔領區的工廠或大學。這些手段可以有效地凸顯出巴人所受到的壓迫。但是這些運動本身不足以真正地動搖以色列政府或統治階級,正如對南非的制裁與杯葛也沒有真正削弱種族隔離政權。除此之外,在加沙的恐怖行動過後,有目標的杯葛運動將會有增長,這運動應該與巴勒斯坦工人和特別是以色列工人討論。所有這些都在Beishon七月的文章中提及,而這就是我們的立場。

    就哈瑪斯對以色列的火箭攻擊,ISO也採取了類似的片面立場。我們從未反對巴人防衛,反擊以色列進攻的權利,包括在加沙的武裝自衛,以及合理攻擊以色列的軍事據點。我們卻指出,現時的攻擊就如用步槍打坦克一樣無效,更何況若向平民無差別攻擊將會有反效果。這只會將以色列工人推到最大敵人的一方--內塔尼亞胡的右翼政府。這就如以色列向加沙發動無差別攻擊,反而只會強化哈瑪斯。

    今天的民族問題比列寧和托洛茨基的年代更要複雜萬倍。對於馬克思主義者來說,這有兩方面的意義。我們反對資產階級的民族主義,其只會分裂工人階級。我們支持跨國界、跨大陸乃至全球的工人階級最大團結,但同時我們反對在違背他們的意願下,強行將不同的民族融合到單一國家裡。我們支持烏克蘭的獨立,但完全反對基輔政權,及其──依賴的右翼新法西斯和烏克蘭民族主義者打壓少數族裔權利的──政策。同樣地,我們反對普京及其支持者的大俄羅斯沙文主義,並為階級獨立而鬥爭,以建立該地區的社會主義聯邦。

    只有這樣,通過一個清晰的階級綱領和展望,避免抽象的宣傳主義,才能在客觀上困難的戰爭和衝突的局勢中,清理出一條能夠將工人們贏到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的道路。

    組織起來,共同行動,為社會主義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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