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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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內瑞拉:立憲會議與革命者的任務

    委內瑞拉,2017年6月2日
    革命左翼與革命社會主義(CWI委內瑞拉支部)

    以社會主義政策而非資本主義政策對抗反革命

    在五月一號,委內瑞拉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宣佈召集立憲會議——「為了實現共和國渴求的和平,‧‧‧‧‧‧為了挫敗法西斯主義政變‧‧‧‧‧‧讓擁有主權的人民獲得和平、和諧以及真正的全國性對話。」

    這道聲明背後的原因是一場極其嚴重的社會與經濟危機:委內瑞拉通貨膨脹率超過700%(食品價格的通貨膨脹率達到了3000%),同時前幾年施行的許多改革與社會進步措施也在被慢慢侵蝕,其中就包括解雇數千名工人。在查韋斯統治時期被抑制的貧困現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這直接引發了城市騷亂,糟糕的治安以及群體邊緣化等等一系列問題。

    委內瑞拉右翼政黨(組成聯合政黨「民主聯盟」)正以一種機會主義的偽善方式利用這一局面。民主聯盟的資產階級寄生蟲們,並沒有辦法為工人及人民提供任何的替代方案,他們的計劃只會是重複巴西的特梅爾及阿根廷的馬克裡帶來的夢魘罷了。

    然而委內瑞拉反革命右翼的勝利,在如今看來是非常可能的事情。這一判斷的基本理由便是馬杜羅政府根本沒有實行社會主義政策,相反,其政策遠遠走向了社會主義的對立面。馬杜羅正在向國內和國際資本家做出一個又一個讓步,同時,他執著於剷除革命的社會基礎。

    工人階級與窮人已經盡他們所能來掀起一場以工人民主為基礎的社會主義革命,擊敗反革命分子。但是政府——盡管嘴上仍是在說社會主義與革命——實際上一直在實行資本主義政策,帶來的結果只會讓群眾喪失革命鬥志。

    反革命主義分子的策略及國內矛盾

    國際資本家和民主聯盟以駭人的叫囂聲回應召開立憲會議的決定。這些人曾發動2002年政變,囚禁民選總統雨果‧查韋斯,並且解散議會,暫停87%的民眾在公投當中認可的憲法,現在他們又以一貫的犬儒嘴臉開始談論什麼「政變」「獨裁」,還要流著鱷魚的眼淚為委內瑞拉的「自由」受到威脅而哭泣。

    民主聯盟和帝國主義者不顧一切地反對召開立憲會議,這並非偶然。他們的目的就是盡快讓馬杜羅政府倒台,接著入主總統府,實行猛烈的私有化計劃,向工人和窮人發起攻擊,摧毀查韋斯時代實施的所有進步政策。這些將會滿足他們的主子——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帝國主義跨國企業——的要求。

    在2015年選舉產生的本屆議會(國民議會)由民主聯盟主導,是執行這些計劃的主要工具之一。接受立憲會議也就意味著放棄這一重要工具。這樣做不僅會給馬杜羅政府更多的活動時間和空間,也會打擊反革命右派的社會基礎,他們在2016年10月迫於美國政府的壓力所采取的策略就曾造成這樣的後果。當時,當民主聯盟發動的12小時罷工失敗之後,帝國主義者得出結論:民主聯盟仍然缺乏成功問鼎總統寶座的力量。因此帝國主義者強迫民主聯盟的領袖推遲他們的計劃、嘗試與政府媾和。結果便是民主聯盟的一部分支持者在幾個月時間內士氣深受打擊。

    今年3月30日,委內瑞拉最高法院決定代替國民議會行使立法權,令局勢發生新的轉折。這項舉措在政府和上層社會中造成分歧,導致馬杜羅取消了這個決定。右翼受到這些分歧的鼓舞,重新走上街頭,組織起規模巨大的遊行示威,特別是在剛開始的時候。但是現在他們仍然面臨著與八個月前一樣的問題。盡管經濟急轉直下,而且去年政府採取的許多經濟和政治措施帶來的不滿愈發高漲,民主聯盟領袖在這種背景下仍然無法真正得到群眾(特別是最貧窮的群眾)的支持。民主聯盟的起源和階級利益,以及他們與資本家和帝國主義者的親密關係,讓他們迄今為止仍難以制造足夠的街頭壓力令國家及軍隊的領導層徹底分裂。

    在過去幾天內,民主聯盟發起停擺,但他們沒有得到任何一個重要經濟部門的工人的任何支持。不僅如此,企業主們對此呼籲的興致也不高。許多企業主懷疑停擺是否真能迫使馬杜羅下台。他們也擔心參與停擺會使他們無法再從政府得到扶住和補貼,特別是現在政府並未採取任何不利於企業主的政策。

    查韋斯的許多飽受企業主抨擊的政策——比如沒收企業,主張工人監督,動員群眾等——現在都已被新政府拋棄,企業主們多年來呼籲的政策中,相當一部分已經由馬杜羅開始實行。這些措施包括提高物價,放松管制,限制工人參與企業管理,叫停左翼陣營建立革命工會和爭取工人監督的行動,償還公共債務,與國內外的企業主聯手建立「混合制企業」和「經濟特區」等。

    由於擴大街頭抗議和實現經濟停擺的可能性有限,最近幾周民主聯盟的大多數領導人以及一部分帝國主義者轉而增強法西斯團伙的活動,這些團伙被國際媒體描述為保衛民主制度的激憤青年。

    這些法西斯團伙有組織地襲擊公共建築,並與國民衛隊發生衝突,就在本文撰寫時,這些衝突已經造成45人死亡。他們想要在輿論中編造這樣一種借口:委內瑞拉正處於內戰的危急情形,需要帝國主義的國際組織(比如聯合國)的強力介入。他們希冀於外交壓力和制裁可以改變軍隊高層內的力量對比,不過至今尚未成功。

    從現在看來,軍隊領導人似乎一致支持召開立憲會議,至少從軍隊的公開聲明中看確實如此。軍隊的一份最直截了當地支持召開立憲會議的聲明,來自國防部長及軍隊司令弗拉基米爾‧帕德裡諾。然而目前局勢如此動盪不安而前途難測,如果我們看一看最高法院和國民議會的衝突導致的結果,就會理解這一點。顯然國家機器內部存在著分歧與分裂。國家總檢察長路易薩‧奧爾德加‧迪亞茲反對最高法院的決議,聲稱「1999年憲法毋須改動」,她批評召開立憲會議的決定,甚至為反對派抗議者的一些行為做辯護,並譴責政府在一些事件中採取武力。

    眼下,國家機器內部的分歧並未阻止總統簽署和發佈召集立憲會議的政令。但是也絕不能排除這樣一種可能:在某一時刻,民主聯盟和帝國主義者的壓力將會在政府和國家領導層內部衝開新的決口或製造新的危機。

    如果政府真正實行社會主義政策,允許工人階級和窮人真正掌握主動性和權力,終結貪污腐敗和資本家、政府官僚的暗中破壞,它就更容易挫敗反革命分子的計劃、避免玻利瓦爾革命走向失敗和官僚腐化。不幸的是實際政策與此恰恰相反。

    以社會主義政策而非資本主義政策對抗反革命

    2015年12月的選舉失敗之後,數千名查韋斯主義工人活動者在自發的集會當中,要求政府向左轉,樹立工人階級和人民的權力。不僅僅要對抗民主聯盟主導的國民議會,同時也要消滅官僚的第五縱隊。那些官僚嘴上說查韋斯主義、社會主義和革命,實際上卻在摧毀革命果實。

    先前,政府組織過「公社議會」和「祖國大會」。這兩者在提出時都說是為了壯大人民權力和基層參與度。但實際情況卻截然相反。公共議會被直接繞過,從未威脅到右翼。政府不允許它按照活動者所希望和倡議的路線前進。而「祖國大會」則變成了一個大集會,在這裡人民權力和「工人階級對革命的領導權」被無休止地提起,但是沒有任何具體的措施來讓其中任何一個付諸實踐。

    當一些基層批評者試圖提高自己的聲音,或者提出他們自己的建議,他們就會被貼上「激進分子」「極左」「街頭暴亂者」的標籤,更糟糕的還有「雜種」。當官員們誇誇其談於「工人階級領導企業」時,上千名革命工人被RABSA公司( ‘雙百年供應網絡’)解雇,其他企業也已削減人力;鋼鐵工人聯合會(SUTISS,屬於委內瑞拉第二大企業SIDOR鋼鐵公司)的選舉受到阻撓,以防批評政府政策的左翼陣營勝選。石油工人聯合會(FUTPV)的選舉也遭遇同樣的情況。

    與此同時政府還實行了一些經濟政策,比如提高物價,降低薪水,甚至是打破查韋斯制定的工資標準。政府也會容忍那些拒絕承認工會的企業。

    向右轉的另一些表現便是,馬杜羅政府一邊準時向銀行家償還公共債務,一邊削減為窮人進口食物的資金、向混合制企業開放奧裡諾科產油區、創辦由軍隊領導人控制的財團並允許它與私人企業一同開采礦產資源。「采礦弧帶」政策將委內瑞拉12%的國土開放給跨國企業——包括黃金儲備公司等曾被查韋斯逐出委內瑞拉的企業——開采礦物。在最近的「國力博覽會」( Expo Potencia)上,企業主們拿到數百萬美元,他們的許多要求也得到滿足。

    政府努力與資產階級合作,乃至試圖恢復與美國的——至少一部分——外交關系。最近Aporrea網站公佈了一份證據,內容說CITGO連鎖加油站(為國家石油公司PDVSA所有)向特朗普的競選活動提供了50萬美元的政治獻金——據說這是為了讓委內瑞拉得到美國新總統的優待。至今受到詢問的政府領導人都未否認這一消息。

    所有這些與基層革命者的希望相左的政策都不是偶然的失誤。實際上,在工人階級和人民領導下建設社會主義的目標已經被全然拋棄,取而代之的是試圖建立國家資本主義,並與中俄帝國主義(委內瑞拉人民的所謂老朋友)以及一部分拉美統治階級結成聯盟。

    立憲會議代表政府向左轉嗎?

    召開立憲會議就意味著政府要改變這些政策嗎?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PSUV)和玻利瓦爾運動的一些基層成員,甚至是一些曾經在最近幾個月指責政府的人,都確信是這樣。而另外一些活動者和革命軍人則對立憲會議大加批評,甚至公開表示不信任。

    馬杜羅和其他統一社會主義黨領導人曾談及這是工人階級和人民的立憲會議。馬杜羅表示:「我召集的是公民的會議,而非黨派或精英的會議,這是工人、公社、農民、女權主義者、年輕人、學生的集會,但是首先是工人階級的集會,工人階級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同時也有公社的深刻印記‧‧‧‧‧‧」

    根據隨後的政府聲明,立憲會議成員中至少有250名將根據界別選舉產生。雖然我們還不清楚究竟有哪些界別或每個界別會分攤到多少代表,但他們提到過社會項目、工人、退休者和公社委員會等。矛盾的是,一些批評革命的極右翼分子與一些最支持政府的左翼成員,都把立憲會議比作蘇維埃的直接民主!但是立憲會議真的和蘇維埃——100年前幫助工人階級和農民奪取俄國政權、建立革命社會主義國家的可被召回的民選機關——有任何關系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當然是巨大的進步。然而很不幸的是,答案是否定的。政府計劃的立憲會議與工人的權力機關毫無關系。蘇維埃——也就是工農兵會議,是向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的革命權力機關和工人國家的支柱——的工人民主只會是工人自身從底層掀起的、獨立自主而強有力的鬥爭的產物。它絕不可能由上層來實現,更不可能由一個正在尋求與統治階級做交易的政府來實現。

    要想樹立工人階級和窮人的權力,就必須摧毀資產階級的國家、特權、法律和鎮壓機器(包括遠離人民的內閣、市長、軍隊以及警察),,必須代之以工人階級政權,通過一直受其選民監督並可被召回的民選代表會議來民主管理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工人國家。所有民選代表和政府官員的工資不得超過熟練工人。要想實現這些目標,毫無疑問須要沒收生產財富的主要資源(工廠、土地、銀行),它們將在計劃經濟的體制下接受民主管理,以滿足大眾的需求。

    政府召開立憲會議並不是革命的舉措。它不帶有上述的任何目標。政府不打算將工廠、土地和銀行置於工人和窮人的直接民主管理之下。恰恰相反,新立憲會議以及政府的其他舉措,目的是鞏固資產階級性質的國家機器,以及前面所講的,政府與國內國際資本家簽訂的協約。所有為了終結資本主義、實現社會主義而奮鬥的人都應拒絕政府的計劃。

    馬杜羅為立憲會議提出的九點目標甚至都沒有提到社會主義,只是承諾建立所謂的「後石油經濟模式」。他同樣沒有提到人民權力、工人監督和動員群眾對抗官僚主義,只有呼籲與企業主結盟,以建立一個「所有人的委內瑞拉」。事實上,直到現在,政府與企業主代表討論新計劃的會議比與其他團體的會議更多。

    組織工人和窮人繼續革命,趕走資本家和官僚

    立憲會議的支持者說:面對反革命分子的攻勢和國際壓力,我們「只能做這麼多」。但是這是真的嗎?並不!我們可以而且必須做到更多。我們可以而且必須做到平民大眾一直以來所期盼的事情,這件事情就連查韋斯也說過:向左轉,繼續革命,要剝奪資本家和官僚的權力——他們正在把委內瑞拉經濟拖入深淵,同時將權力交到工人階級和窮人手中。然而只有工人和被壓迫者能承擔革命的重擔。如何做到?要在工廠、鄉村和軍營中建立革命的議會,其代表必須是民主選舉產生的、可以被罷免的,同時要實行社會主義政治方針,以對抗資本家和「玻利瓦爾」官僚。這些官僚自稱是社會主義者,卻和資本家擁有數百萬美元的共同利益,坐視革命果實受到威脅。而且他們控制著相當一部分國家機器。

    假如立憲會議開始選舉——這在目前看來非常可能——而這些選舉只是為了把對抗工人階級權力的領導人裝扮成 「人民的代表」,那麼導致現在群眾情緒低沉、反革命勢頭增長的種種問題就不可能得到解決。這些說著社會主義的華麗辭藻,手拿著查韋斯畫像,在人民群眾飽受通貨膨脹和商品短缺之苦時,極力鑽營為自己謀取權力和特權的人,他們的統治是不會長久的。

    要想打敗民主聯盟和帝國主義者以及摧毀革命果實、讓資本主義力量做大的腐化官僚,避免資產階級反革命取勝,只有一個辦法。工人階級和窮人曾在過去推動著革命前進,捍衛革命,抵抗帝國主義和反革命分子的進攻,如今他們必須獨立自主地動員起來,組織起來,為我們的權利和訴求而鬥爭,為保衛如今受到威脅的革命成果而鬥爭。

    在五月一日,多個反對政府政策的查韋斯主義基層組織開會商討組建聯合陣線和號召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內不同意與資產階級結盟的反對派,從而一道為實行革命政策而奮鬥。這便是前進的道路。人民唯有自己拯救自己。只有年輕人、農民、工人和革命士兵團結起來,為一個反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的、國際主義的和反官僚主義的綱領而鬥爭,為把全部政治經濟力量交與工人階級之手而鬥爭,才能避免委內瑞拉革命的失敗。

    組織起來,共同行動,為社會主義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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