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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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東:新的力量平衡、脆弱的停火和特朗普

    特朗普將成為有史以來最支持內塔尼亞胡和極右翼的美國總統。

    Per-Ake Westerlund ISA國際政治委員會

    (本文首次發表於2025年2月1日)

    中東仍然身處全球新聞的核心,戲劇性事件和變化日新月異。近期的主要變化可歸納如下:

    • 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垮台凸顯了該地區整體力量平衡的變化。以色列和土耳其鞏固了自己的地位,而伊朗連同其“抵抗軸心”至少在一段時間內遭受了重大挫敗。
    • 加沙停火協議暴露了加沙地帶遭到的徹底破壞以及巨大的社會和物質需求。脆弱的協議沒有帶來真正的和平或解決方案。
    • 特朗普入主白宮後,巴勒斯坦人民受到的威脅急劇升溫。

    在過去幾天裡,30萬巴勒斯坦人返回加沙北部,其中大多數人走在兩條主幹道上。中途,在加沙中部的內扎里姆(Netzarim)走廊,這群飽受創傷、營養不良和疾病折磨的人不得不通過由一家美國公司管理的機場式安全檢查,然後抵達他們被完全摧毀的社區。在那裡,成百上千的人排著隊,領取最低限度的麵包和水配給。北加沙沒有醫療、電力或住房。和平協議中承諾的每天600卡車的援助杯水車薪。隨著以色列決定禁止聯合國近東巴勒斯坦難民救濟和工程處(UNRWA,1949年以來負責處理巴勒斯坦難民事務的聯合國機構)在以色列運作後,情況將進一步惡化。與此同時,特朗普還阻止了來自美國的進一步直接援助。

    儘管如此,仍有報道稱,他們為自己能夠重返家園而感到自豪,因為他們沒有像1948年或1967年那樣被“永遠”趕走。然而,隨著特朗普要求在一次大規模種族清洗行動中將加沙居民驅逐到約旦和埃及,這一發展立即動搖了巴勒斯坦難民劫後餘生的感覺。特朗普上週末首次提出了這一要求,此後在與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以及埃及獨裁統治者塞西將軍的通話等場合,又不斷重複這一要求。

    特朗普與以色列

    很顯然,有了特朗普,美帝國主義不僅是該地區的贊助者,現在還試引導該地區的事態發展。特朗普的影響和舉動無處不在。安曼和開羅的政權反對他的要求,但這兩個國家都從美國獲得了大量援助,因此華盛頓對這兩國有很大的影響力。這兩個政權都看到了特朗普施壓迫使哥倫比亞總統彼得羅在數小時內屈服,接受被驅逐的移民,同時頂多換來了特朗普象徵性的讓步。當特朗普停止所有對外援助時,例外的是以色列和埃及,特朗普稱塞西為密友。埃及與卡塔爾在停火協議談判中充當了美國的代理人。

    從加沙大規模驅逐出境仍然不是最有可能的短期結果,但還遠未到最後關頭。

    特朗普的行動和言論得到了以色列極右翼領導人、財政部長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本-格維爾(Itamar Ben-Gvir)的盛讚。本-格維爾曾辭去安全部長一職以抗議停火協議。

    停火之後,以色列軍隊在約旦河西岸的傑寧(Jenin)發動了軍事進攻。這證實了內塔尼亞胡政府是該地區最不穩定的因素,他們不斷使用野蠻的軍事手段,發起挑釁行為。在停火協議簽署兩天後,以色列派出兩個旅,使用推土機、攻擊機、無人機和地面部隊進攻傑寧。他們襲擊了傑寧難民營和兩家醫院,造成數十人死亡,數千人被迫撤離。通往被佔領西岸巴勒斯坦地區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鎖。

    這樣做是為了表明種族滅絕戰爭尚未結束,也可能是為了激起抵抗,從而有借口去發動更嚴重的軍事襲擊。軍隊與襲擊巴人村莊的猶太定居者一起,抗議釋放巴勒斯坦囚犯,而這本是停火協議的一部分。這次襲擊也是阻止斯莫特里奇離開政府的原因。他認為這次襲擊是全面吞併約旦河西岸的開始,同時要求在停火協議第一階段結束後繼續對加沙發動戰爭。

    這一切都得到了特朗普的全力支持,他解除了拜登對一些極右翼定居者的制裁。以色列政府還釋放了被拘留的定居者。

    與此同時,特朗普還決定繼續向以色列提供曾被拜登暫時斷供的1000公斤(2000磅)炸彈。

    特朗普將成為有史以來最支持內塔尼亞胡和極右翼的美國總統。他挑選的駐聯合國大使和駐以色列大使都與極右翼定居者持相同立場,其中駐耶路撒冷大使赫卡比(Mike Huckabee)聲稱(世界上)不存在巴勒斯坦人。

    停火但沒有和平,也沒有計劃

    脆弱的停火始於1月19日,即特朗普就職典禮的前一天。自2023年10月7日以來,直到停火當天,就官方數字而言,加沙已有46913名巴勒斯坦人因戰火喪生,而實際受害者人數很可能要高得多。第一階段為期42天,開始交換人質和囚犯,不管是停火本身還是交換人質囚犯,這些都當然受到家屬和普通民眾的歡迎。因此,堅持這一階段符合以色列政府和哈馬斯雙方的利益。但沒有任何保證。

    以色列與黎巴嫩真主黨之間的停火協議於11月27日實施。此後,以色列軍隊發動了1000多次襲擊,摧毀了39個村莊。黎巴嫩南部的居民稱,真正的摧毀行動是在停火之後開始的,地面部隊取代了無人機和空軍的襲擊。以色列軍隊本應在兩個月後,即1月27日撤出,但協議現已延長至2月18日。黎巴嫩境內仍有2024年入侵和轟炸造成的一百萬難民。

    基本上,有關加沙的一切都被推遲到最新停火協議的第二和第三階段。該協議並未提及結束戰爭,也未提及戰爭的根源:佔領、軍事壓迫、圍困和定居點或帝國主義的作用。

    第二階段談判應於2月4日開始,其中包括以色列軍隊的全部撤出。然而,內塔尼亞胡已經宣佈,他們不會離開與埃及交界的費城(Philadelphi)走廊,而且以色列也很有可能保留內扎林(Netzarim)走廊。除此之外,極右翼分子還施加壓力,要求以色列放棄停火,繼續進行種族滅絕戰爭。內塔尼亞胡和特朗普當然會毫不客氣地指責哈馬斯並發動新的攻擊。

    不過,目前特朗普更願意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和平締造者”。對於哈馬斯來說,第二階段的關鍵問題是釋放所有人質,這意味著他們將失去主要籌碼。

    第三階段是重建加沙和加沙地帶的政治未來,但這一階段離任何解決方案都更加遙遠。內塔尼亞胡政府堅持其既定的戰爭目標,即徹底剷除哈馬斯。

    儘管統治西岸巴勒斯坦地區的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通常是以色列國的分包商,這一階段仍使得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無法在加沙起任何作用。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在很大程度上是腐敗和鎮壓性的,而哈馬斯的聲望則隨著巴勒斯坦囚犯的獲釋而上升。

    去年,以色列議會也重申反對建立巴勒斯坦國。總體而言,內塔尼亞胡拒絕為加沙的未來提出任何計劃,而他的許多盟友則主張繼續軍事佔領和新建定居點。

    三十年前的奧斯陸協定已經證明,不可能建立一個具有任何獨立性的資本主義巴勒斯坦國。以色列國通過軍事手段控制了經濟和邊界,同時在約旦河西岸大規模擴建定居點。這為斯莫特里奇和本-格維爾的權力奠定了基礎。(譯注:斯莫特里奇是以色列財政部長兼國防部內負責約旦河西岸事務的部長,主張擴大猶太定居點並強硬鎮壓巴勒斯坦人。本-格維爾則是以色列極右翼政黨「猶太力量」[Otzma Yehudit]的領袖,現任以色列國家安全部長,以其種族主義與極端民族主義言論聞名。)

    統治加沙?

    拜登政府提出了在埃及、阿聯酋和摩洛哥的支持下,由巴勒斯坦權力機構協助的「技術政府 」技術官僚政府管理加沙的構想。這些阿拉伯專制政權雖然站在美帝國主義一邊、進而與以色列站在同一陣線,但他們也受到來自國內群眾的壓力。

    特朗普的賭注是與沙特阿拉伯達成協議。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內,以色列與阿聯酋和巴林在2020年簽署了建立正常化外交和經濟聯繫的「亞伯拉罕協議」,隨後又與摩洛哥和蘇丹簽署了協議。對沙特政權而言,這樣的協議將有利於其經濟、軍事及與美國的關係。特朗普已從沙特阿拉伯統治者薩勒曼 (Muhammed bin Salman)收到對美投資6000億美元的承諾,對此,特朗普表示他希望的是1萬億美元,而不是6000億美元。然而,《經濟學人》報導指出,對於加沙,「據說穆罕默德王子告訴美國談判者,他害怕走薩達特(Anwar Sadat)的路,在與以色列達成和平後被暗殺的埃及領導人」。

    阿聯酋和沙特阿拉伯的統治者並沒有站在哈馬斯這邊,哈馬斯反而得到伊朗、卡塔爾和土耳其的支持。現在,經過超過15個月的歷史上最嚴重的轟炸,哈馬斯仍然是加沙唯一的勢力。哈馬斯已被嚴重削弱,估計有1.8萬名戰士喪生。但是,正如即將卸任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hony Blinken)所說,他們在戰爭中招募了同樣多的新戰士。作為停火協議的一部分,是哈馬斯的部隊護送人質獲釋,他們的警察隊伍再次上街,并且擁有1.8萬名員工的地方當局也嘗試開始工作。

    種族滅絕的戰爭並沒有摧毀哈馬斯,就像美國對阿富汗的戰爭和佔領並沒有剷除塔利班一樣。在以色列,戰爭確保了政府的生存,但卻無法以任何方式保障人民的安全。

    除了持續的民族壓迫和軍事控制之外,美帝國主義、以色列政府和阿拉伯資本主義政權都缺乏對加沙和巴勒斯坦人的計劃。

    新的地區勢力平衡

    這項停火協議的每個細節,都已於去年5月底提出,並於7月獲得哈馬斯同意。從那時開始,該區域基於以色列的軍事成果的勢力平衡發生了重大變化。

    在9月,它對黎巴嫩真主黨造成重大挫敗,包括刺殺其領導人。據估計,真主黨的80%導彈被摧毀。這次以色列面對的對手比哈馬斯更強大,曾經在2006年的戰爭中以色列未能擊敗它,並且它在敘利亞內戰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真主黨現在已被擊退,失去了對黎巴嫩總理和總統的控制。

    在10月26日,伊朗和以色列之間的首次直接的互相攻擊升級,以色列軍方聲稱已經摧毀了伊朗90%的彈道導彈生產能力。這次攻擊被認為是為對伊朗核計劃的更大規模攻擊做準備。

    接著是敘利亞,阿薩德政權似乎在俄羅斯、黎巴嫩真主黨和伊朗的協助下穩固了自己的權力,並且恢復了與其他阿拉伯政權的關係,但卻像紙牌屋一樣倒下了。這打破了從伊朗到黎巴嫩真主黨的供應線,粉碎德黑蘭的「抵抗軸心」。以色列軍隊立即採取行動,摧毀了敘利亞的空軍、海軍艦隊和武器倉庫。然後,以色列在自1967年起佔領的戈蘭高地上推進,進入了距離大馬士革不遠的非軍事區。

    這一連串的事件嚴重削弱了伊朗政權,人們期待的對以色列的新攻擊從未出現。這也削弱了俄羅斯在該地區和全球的地位。

    以色列的地位提高,削弱了官方反對派的力量,並使其政府產生自大心理,這有助於停火協議的實現。其他重要因素包括以色列內部要求達成協議的壓力與日俱增,以及特朗普在選舉中勝出。

    內塔尼亞胡希望盡可能接近特朗普,在伊朗問題上尤其如此。特朗普已承諾對伊朗施加「最大壓力」(就像在大多數問題上一樣),但短期而言,他似乎希望壓力能迫使德黑蘭在不發生武裝衝突的情況下屈服。以色列的鹰派希望攻击伊朗以阻止其发展核武器。但是一場攻擊並不能保證這個結果,反而可能鼓勵伊朗政權加快進程。地區衝突推動伊朗在帝國主義間的衝突中與俄羅斯和中國走得更近,這個月伊朗與俄羅斯簽署了一項新的協議。

    在某個階段,以色列政權可能跨越美國的紅線,因為它知道無論如何都會獲得支持。但在短期內,內塔尼亞胡希望避免與特朗普產生任何麻煩,還希望在未來新的升級行動中贏得特朗普的全力支持。

    敘利亞不穩定的新政權

    阿薩德政權倒台後,執掌敘利亞政權的沙姆解放組織正在試圖在這個新環境中進行自我平衡。它依賴土耳其,而土耳其是沙解組織在伊德利卜(譯注:Idlib,位處敘利亞西北部)地區權力的依靠。新的大馬士革政府以伊德利卜部長為基礎。與此同時,大馬士革害怕過度惹怒以色列或美國。它引入了部分伊斯蘭主義方案、限制婦女權利、在學校開設新課程、將清真寺引入大學,但卻無權全面實施。在經濟政策方面,它推出了一項大規模的私有化計劃,試圖吸引外資,並準備解雇超過10萬名公共部門員工。

    由土耳其操縱的所謂敘利亞國民軍正在攻擊西北部的庫爾德地區,但土耳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進行全面攻擊。同樣,原因可能是沙姆解放組織政府和美國都不希望發生新的戰爭。美國也擔心「伊斯蘭國」會有新的發展,因此需要庫爾德部隊。

    土耳其將從重建敘利亞中獲取地區力量和經濟利益。沙姆解放組織目前的主要目標是繼續掌權,希望得到阿拉伯國家的支持。1月29日,其領袖沙拉(Ahmed al-Sharaa)正式成為總統。它談到四年後的選舉,這可能基於他估計需時四年以鞏固權力。

    工人階級的角色

    該地區新的勢力平衡並不意味著它不會受到挑戰。對社會主義者而言,整個地區的工人階級和貧困群眾的群眾運動才是扭轉趨勢的決定性因素。

    在以色列,内塔尼亞胡的軍事成就使他在戰爭中對抗官方反對黨時佔了上風。但反對他政權的群眾抗議也顯示了來自工人和青年的潛在力量。10月7日的襲擊導致反動宣傳和戰爭支持的浪潮。然而現在的結果並非是内塔尼亞胡所承諾的那樣。

    該地區和全球範圍的反戰運動必須繼續,要求結束佔領、圍困和壓迫—這些都是可怕的戰爭和大屠殺的根源。這應當聯繫到民主的和基於社會需求的規劃,以及在工作場所、學校和社區中有組織的鬥爭。工人們需要戰鬥性的工會和群眾性的工人階級的政黨來為他們的利益而戰。

    爭取巴勒斯坦解放的鬥爭在國際上獲得了群眾的支持,也嚇壞了統治階級。團結和討論未來的路向,將繼續是全世界工人和青年的中心。加沙人民對哈馬斯的評論既有批評也有讚美。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該組織在2023年10月7日的攻擊顯然沒有解放巴勒斯坦人民,其盟友伊朗或黎巴嫩真主黨的行動也沒有。必須從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義和基層鬥爭、革命和解放鬥爭中汲取教訓。擊敗佔領並解決民族問題,是與反對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的鬥爭,以及爭取革命的社會主義方案緊密相連的。

    組織起來,共同行動,為社會主義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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